“是的,先生,我确定。”

于是那位男人卖了一把黑色的伞,他拿着雨伞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动容。

“先生,你是个好人,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我在这里给你鞠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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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还在下,女孩的伞的还没有卖完。不过她向我这里跑来时,手边的伞也所剩不多了,所以她跑起来才那么的轻快。我本来早就想卖一把雨伞,这样笔直地站着实在太他妈的累了,虽然我已经经历过“魔鬼训练”,但谁没事会那么做啊!我完全有条件卖一把雨伞,然后大摇大摆地向火车站大厅走去。可我在看到这女孩的一刹那却不敢这么做了,我懦弱地止步不前。

她飞快地将我这里跑来,她挤进我的角落,她站在我的旁边,她离我是那样地近。我感到脸蛋滚烫,血液流得飞快,心脏跳得剧烈,要是没有皮肤的阻挡,它肯定就要跳出我的身体了,到那时,就算有血管的羁绊也没有用了。

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没有向我兜售她的雨伞,难道我看上去是连一把十块钱的雨伞都买不起的人吗?过了一会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没发现我的存在。

她在一旁娇羞地跺脚,抖落着雨衣上的雨水。这时她意识到她的旁边站着一个人,她惊得失色,惭愧地说:“不好意思,我没发现身边有人,我不是故意把水抖到你的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帮你擦干净----”

说完,她想用手帮我擦去衣服的水滴,可却发现自己的手是湿的,于是她愣在那里手足无措,她呆呆地看着我,见我不说话,她更加着急了。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地说,感觉快要哭了。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啊啊啊,没事的,一会她就自己干了,你不需要道谢,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接着,就是好长时间的沉默。不过还是她最终打破了沉默,她问我:“先生,你要伞吗?五块钱一把。”

我还这么年轻,她竟称呼我为先生。她好像对男的都称呼为先生,不过我还是挺受用。

“五块?不是十块吗?”

“卖给你就卖五块。”她嘻嘻地笑着说。

“不不,还是卖十块好了,你根本不用为刚才的事过意不去,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好吧,你要哪种颜色的。”她将那些伞递给我看,我选了一把蓝颜色的。

我没有零钱,我拿出一百元给她找。她接下来的举动把我吓得不轻:她没有接住我的钱,反而是解开了雨衣的下排纽扣……露出里面的衣服,她将自己那双湿手擦在自己的衣服上,然后她打开了那个铁盒子,里面装着皱皱巴巴的人民币。原来铁盒子是装钱用的,还是***说得对: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她还是没接住我的钱,她将那些皱皱巴巴的钱给捋平,十块、二十块……她将足够找我的钱捋好了,又数了数,然后递给我,这才把我手里的一百给拿走。

“你数一数,看够不够数。”她说。

“不用了,刚才你数的时候我看过了。”我撒谎了,因为我连自己手里的这沓钱是九十五都不知道。

广州站下方那个巨大的显示屏,显示着即将有一班从长沙到广州的火车即将到站,还显示着该班车晚点十二分钟。我这时才想起我要去买票了,可是我却丝毫不想离开。这样的时光是一生中不可能有几回的----两个陌生人,互不认识,没太多的话要说,站在一个角落里,大雨呼呼啦地下……

正当我准备说话的时候,雨骤然停止,停得是那样地彻底,连一滴雨水都看不见了,我向天上望去,那几朵乌云缓缓地移动,差不多要散了。正如我们也差不多要散了。

我看向她,她也看向我,不知怎么了,她的脸上是不安然的神情,这表明她的内心,她此刻正在犹豫:雨既然停了,她是否已经要把卖出去的伞给客人退了?

“一会肯定太阳很大,正好可以拿这把伞挡阳光。”我急急地说。虽然这话很生硬,但这却是当时心跳如麻的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话了。

她以一个极其甜美的笑容回复了我。

“我要走了,我要赶回去做饭了。”

“你家在哪?”我唐突地问。没谈过恋爱的人遇到自己心动的人,做起事起,说起话来,总是千差万错。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比任何时候都觉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异地他乡。

我的唐突,她却不以为然,她不加思考地回答了我:“我家就在那。”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平房,还看到了屋前的一个竹梯,人可以顺着这个竹梯爬到房顶上。这样的平房,在我们那里也算得上是中等人家了,可是扔在广州这个城市简直平凡无奇,甚至不堪入目。

她走了,趁她还没走远,趁她还能听到我的喊声。我鼓起了很大勇气才敢喊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也许你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但是请相信我,我做着这件事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有时人就是会这样,难易不是简单能评判的,也许你现在叫我从一头扎进零下四十度的冰水,我立马就做了。

她转过头来,两个酒窝陷了进去,眼睫毛动了起来,眼睛笑了起来,她说:“我叫王阿敏。”

我在心里一直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因为我怕我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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