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么?我瞧瞧。”赵杉扶杨秀清坐下,脱靴解带卷了裤腿来看,见小腿上肿得一片青紫,忧心道:“肿成这样,难道是伤了筋骨?”

杨秀清摆摆手道:“不碍事,去弄贴膏药来贴上就是。”

赵杉却不放心,对林升道:“你骑快马去体和堂召权招娣过来看看。”

权招娣来了看过,道:“没有伤到筋骨,涂些消肿的药粉,用布裹缠住,两三日后肿消了,就好了。”

一边说一边从药箱里摸了个小白瓷瓶出来,倒了些淡黄色药粉在手心,用指肚蘸了涂在伤处,又剪了一段白纱布缠绕了两圈,用条带子缠住系了个活扣。

赵杉让林升送了权招娣出去,顺便告知厨房这几日不要烧做蘑菇、烧鹅之类会加重肿毒的发物。

杨秀清在榻上侧歪了,抬头看着洪仁玕,道:“你写的那些也太繁絮了,我看着费劲,你就捡有实用的详细说说吧。”叫人搬了把椅子放在旁侧,让洪仁玕坐了说。

洪仁玕谢了座道:“小弟拙见,治国必是立政,立政关键在立法用人。而用人察失又是关键。察失首要便是禁朋党…”

赵杉在旁听了,眉头不由一皱,心中暗道:“他在那册子上条条款款的列了二三十条,怎么先说起了这个?”

“禁朋党”三个字却触到了杨秀清的敏感处,他把身子正了一正,叹口气道:“这朋党的危害我如何不知,只是那拉帮结盟都在暗处,如何能揪抓禁绝得干净?”

洪仁玕见赵杉皱眉,也意识到是触了忌讳,却未料想杨秀清追问,咬了咬嘴唇道:“小弟是因有感两宋、前明都深受党争之祸而思未雨绸缪。时下军中带兵的三分之一是王宗国戚,虽说用人不避亲,从防患于未然上看,还是当…”说到此,话就打住了。

杨秀清冷笑反问:“你是叫我把他们的官都给罢了,权都给收了,所享受的优待都给免了?”

洪仁玕垂下了头,默了好半晌,道:“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尾大不掉。西汉吴楚之乱、前明的靖难之变都是警示啊。”

杨秀清一声冷笑:“还有句古话叫‘兔子尾巴长不了’。”笑罢,敛容正色,道:“自韦奸伏诛,朝中军中一片清明,哪有什么帮啊派的,休要呼做猜疑。”

赵杉见洪仁玕一味只说与眼前毫不相干的前代事情,也觉着厌了,微笑插言道:“东王看你那册子的时候,看到一半,还问说‘怎么没有看到与外务有关的’,你就先说说西洋各国的国情民风吧。”

洪仁玕道:“西洋有大小邦国三十有余,国富军强的共是四邦。英吉利即俗称的红毛邦,开邦一千年来未易他姓,赖因法制完备工业发达,乃当今最强之邦。其人多有智力,骄傲成性,不居人下。花旗邦即美利坚,礼义富足且地广物博,邦长五年一任,限以俸禄,任满则养尊虚优,各省再举。有事各省总目公议,呈明决断。这美利坚原出于英吉利,后来日以日盛,通过战争战胜英邦,另立邦法,脱英而自成一国。日耳曼邦即德意志,内分十余邦,不相统属,亦无侵夺,信奉天父上帝、耶苏某督尤甚。法兰西邦教尚奇异,与英为婚姻之邦,相助相善,邦势亦强。俄罗斯邦,其地最广,其教名天主教,虽信耶稣基督,而与法兰西教尚相似。百余年来,声威日着,如今也是可与中国相匹北方冠冕之邦。”

杨秀清听罢,口中啧啧叹哦之声不绝,道:“这四国除了俄邦,其余都已有过交道。难怪英法、法、美三邦常联合生事,原来里头有这些缘故。”又问洪仁玕:“你在册子上说的‘风风’‘法法’‘刑刑’,具体又指哪些啊?”

洪仁玕解释道:“风风除陋习开新风。古来传承至今的良风佳俗不少,陋规亦有许多。譬如女子缠脚;迷信风水;一味求生男孩,溺弃女婴;抢买良人为奴做婢等等。似此陋规苛习,必要一一革除,方可彰显天国的更新气象。”

杨秀清显出了些许的不耐烦,道:“你说的这些旧习陋规早就明令废止了,不用再絮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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