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持沐浴出来,只见内室之中关窗闭户,倒像是隔去了外头的暑意,感觉凉丝丝地,就连身上新裁的暗花地白玫瑰丹色缎长衫,也更加柔嫩丝滑,触肌微凉。
却原来角落里置了台白梅牡丹的红绿彩冰鉴,里头湃满晶莹透明的冰,白雾缭绕中,堆雪似地堆起尖儿来。
“这冰是咱们自己的?什么时候送来的,我竟不晓得。”
连娟铺了床自踏板而下,面上似有些不满,却道:“二爷不给说。”
“他不给说,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回?”说着,扭头吩咐春绒:“我记得今儿钱耀祖送来两匣子龙涎香,拿来焚上吧。”
连娟捧了燕窝奉上,这才巴拉巴拉回话:“几日前我去西南角上,那儿有处冰窖,想问这府里的冰何时可以取用,谁知竟教人怼了回来,那人说什么冰不够,今年姑爷姑奶奶回来了,姑奶奶身子重,自然先紧着姑奶奶,其他人都要往后靠,教我们到三伏再去取。”
“罢了,天天费那争闲气的精神,还不如歇会儿自己保养呢,咱们也不缺那点银子。”
盈持见她气鼓鼓地,遂笑着安抚了两句。
“可不是奶奶说的这样?二爷就赶着叫钱耀祖在此地附近买了间库房,专门用来置冰,做冰窖使,不然这会子功夫,哪能说取来就取来?”
只是连娟心里存不住气,是非要把话都咕哝完的性子:“真要像他们说的等那三伏天才用冰,人都要馊了,就是以往咱们自己家,也从来都是端午前就开始用冰了,这边家里头,什么东西都抠抠索索地,小门小户透着浓浓的穷酸气,偏还从上到下一个一个嚣张跋扈得紧……”
话未完,便听见前院院门被拍得震天响,还有人高声嚷嚷,连娟收起牢骚,昂首挺胸往外头去了。
盈持喝完燕窝,起身时却见小茶捧了身衣裳到跟前:“二爷吩咐给二奶奶的。”
说着,在手中将衣裳一抖,两旁风灯的光影随之摇了摇。
盈持只觉眼前一亮。
那纱袍洁如月光,薄似蝉翼,软如娇荷,绣满了一尾尾羽毛,密密匝匝,层层铺展,每一片羽毛都丝丝精细,栩栩如真无丝毫的匠气。
全用极细的金银二色线,苏绣功夫。
“哇塞,可真美呀~”旁边春绒看直了眼,发出惊艳的赞叹。
“若不是亲眼瞧见,真想象不出世间竟有这么好看的衣裳,”小茶激动得脸都红了,怂恿道,“二奶奶,快试试。”
盈持遂来到大镜子跟前,春绒跟着移过灯来,小茶将衣裳往盈持身上比着,竟像是量体裁衣之后做的一般。
春绒便一力撺掇盈持将纱袍换上。
两个丫头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赞叹,一个说:“二奶奶穿了这衣裳,跟月宫里头走下来的嫦娥似地。”
“可不是?今儿这香也好闻得紧,比桂花的香气还要浓郁,像千朵万朵的花满满地乍然开遍屋子里每个角落,幽幽甜甜地,想来天宫里仙子们用的香也不过如此了。”
“你不认得,这叫龙涎香,等闲富贵人家还都用不起呢……”
盈持一个眼神阻止了春绒,又道:“这原是难得的,可也不过一件香料而已,凡事低调些,方显自己身份。”
她两个相互对视了一眼,忙低头应了下来。
又听得门咿呀两下,只见连娟大步进来,拭着额角的汗珠子道:“真是好笑,竟还真敢找上门来寻是非了~”
走近了瞧见盈持身上的衣裳,也不由得直了眼瞧得呆呆地,盈持便微笑问她:“怎么回事?”
“那个马夫人,就是太太的弟媳妇,并二姑娘领了人在外头擂门,呼天抢地,像要拆了咱们院子似地,非让交出孟姨娘,说要打杀她,替太太报那一箭之仇呢。”
小茶底气十足地插嘴道:“这可奇了,说笑话了吧,咱们三千银买来的人,可比她两个都值钱呢~”
盈持正待笑骂,就听春绒在旁“噗嗤”一声,咯咯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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