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当年首领和柒晓做的是公平的交易,若是哪位皇上擅自主张迁出大漠,还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悯溪被丹卿拉着往一个房间走。
“快些走,有人想要见你。”
父皇笑:“这么等不及?”
“怕某人担心坏了。”那冰山美人抿嘴一笑,悯溪惊得瞪大了眼。
某人。
在面前的房间里。
悯溪在几道热切的目光中,颤颤巍巍伸出手。
门在身后关上。
窗帘紧闭,室内昏暗,只有小桌前有豆大的光。
人,就坐在桌前,背对悯溪。
闻声转头。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一动就是眼波潺潺,小嘴一抿就是三分笑意。
悯溪抖抖嘴皮子。
她也抖抖嘴皮子。
两人就像照镜子一般遥遥相望。
灼汐。一模一样的脸。
虽然在大漠的小祠堂里天天看着,但毕竟是幅画,如同看自己的画像一般,并无太大波澜。这是真人……
悯溪悄无声息后退半步。
即使日日被父皇和丹卿耳提面命,从小就知道灼汐才是自己的生母,但对着这样一张完全相同的脸,心里生出没理由的厌恶。
“溪儿,真好看。”父皇笑眯眯看着悯溪。
悯溪从七八岁开始便越长越像灼汐。那日,父皇来宝琉殿寻她,还给他带了许多衣服,由宫女小心用金盘托着,等她一件件的换。
父皇赏衣服,向来都是给布料,这次却已经剪裁好,而且并不适合悯溪的身形。
穿在身上,便是一股熏香。应是为了保存衣物而进行的定时熏香。
父皇又道:“……这衣服你穿有点紧,要少吃点饭。”
悯溪虽疑惑,但看父皇欢喜,便点点头记下了。
“哎呀!皇后娘娘!”
丹卿冷着脸进来,一把抢过宫女手中的衣物,点点数量,轻拍如同安抚,再递到彩云怀中。
她拍拍悯溪:“去,换掉吧。”
悯溪夹在两人中间,瞧着丹卿真的动了怒,父皇也只铁青着脸不说话,便连忙去旁边更衣。
悯溪跨出正殿那一刻,父皇忍不住了:“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疼惜她,是因为她是汐汐的孩子,是她的血脉,而不是把她看成汐汐的替代品!”丹卿也压不住自己的声音,“你这样在溪儿的身上找她的影子,会分不清的!”
引日担忧的看着悯溪,悯溪垂下眼睛:“先去换掉吧。”
“……其实,你躺在那不动的时候,我觉得你只是一个像我的小木雕。”灼汐捂住自己的嘴,眼里都是歉意“我……不太习惯母亲的身份。”
悯溪点点头:“看得出来。”
像她的小木雕……也是,子女向来被认为是父母的附属品,她应当是觉得我偷了她的脸吧。
“坐?”
“我比较喜欢站着。”
“你刚出生的时候,小脸都皱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你长得随谁。好像才一眨眼的功夫,你都这么大了。”
“嗯。”
沉默。
悯溪又加一句:“我也不太习惯做您的女儿。”
“别看丹卿这个人性子冷,其实做母亲,她比我称职的多。”灼汐清清嗓子,“不过也不用你强迫自己习惯,过一段时间,我们便要辞行了。”
“辞行?”悯溪声音大了一倍。
“我们几个,都是被困在高墙里快要半辈子的人,这样机会难得,自然要好好潇洒一番。正巧我也可以领着他们去我小时候住过的小村庄看看。”
“我……”
“我知道嘛!我们老骨头结伴出游,能把你丢在这里当然越久越好。”灼汐冲着悯溪眨眨眼,“我也觉着墨公子一表人才,可靠的很,已经劝过你父亲了。”
气氛总算不再那么尴尬,悯溪也觉得站久了腿酸,默默挪到灼汐对面坐下。
灼汐正在穿针引线。闭着眼穿针引线。
悯溪看得津津有味。
“我们村庄就在柒人谷旁边。”灼汐还闭着眼,“我是被婳姨收养的,从小学刺绣,常常去柒人谷兜售呢。”
“我在柒人谷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就是莲衣。”
悯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不对不对,刚开始,她只是我的一株莲花。柒人谷寸草不生,但是谷主夫人有一小片池塘,她夸我刺绣好看,也知道我被同村孩子欺负的事,就给了我一株荷花来保护我。”
“明明是我保护她好不好!后来,莲花就变成了人啦!她修炼成和我一样的脸,我就像有了亲姊妹。”
灼汐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停,勾完最后一笔,是朵莲花。
门外传来人声。
悯溪想起身看看,被轻轻按住手背。
灼汐摇摇头:“再后来,婳姨辞世,莲衣也不在我身边了,我便去了大漠。大漠可真好看啊。”
“大漠,真的很好看。”家,已经…….
“不过,我说过,不可因为我而断送大漠,我愿为了大漠,一生青灯素斋,可若是大漠真的保不住,那就是天意,我一定会回来。”
灼汐和悯溪一前一后出了门。
顷焉也站在院子里,十二只红木盒一字排开,喜气洋洋。
众人看着她们。
近辰等人惊得合不拢嘴,而顷焉,他深深看了灼汐。
捋星第一个反应过来,凑到悯溪身边:“小姐,这是提亲哎!”
悯溪不懂南辽,也不知民间嫁娶的习俗。
“恭喜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同意了!”
以顷焉为首的几人还看着灼汐没缓过神来。
悯溪只敢在心里翻个白眼。
“你也多看看她,少跟我说话吧!”
“小姐……”
“丢丢,让我进去嘛!”
“丢丢,外面冷!”
“丢丢,那我走了啊!”
悯溪猛地打开门,顷焉没有一点要走的迹象。
冷倒是真的,风灌进来,吹的木鱼毛发凌乱,小家伙嗖的钻进悯溪的被窝。
“你来干什么!看她没看够,就跑来看我吗!”
顷焉懵的很,刚处理提亲和苏意家的一些事,悯溪突然就不理人了。
“看它?丢丢怎么知道我刚刚看银子来着,嗯,丢丢长得真像银子,怪不得我看着你就不想放手呢。”
“油,油腔滑调!”
“我是没个正形,那就请这位知书达理的小姐给墨某说道说道?”
“你。”心跳加快,“你喜欢的是我的这张脸吗?你是和先王一样,只要是这张脸,都可以吗?”
顷焉怎会不懂悯溪说的意思,也正色起来。
“我只是觉得,有人长得和丢丢像,很新奇罢了。”
“其实,我见丢丢的第一面,丢丢还不长这个样子。”顷焉笑,“但也是高傲,脾气差,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好好呀。”
“你可别贫!”
“这我怎么敢乱说!不过那时候丢丢还小,一定是不记得我了。”顷焉垂下的眼竟有些落寞。
明明是悯溪生气委屈质问,现在情势大变。
悯溪暗道不好,可根本不记得小时候还见过他。
“那……你容我想想……”
“好!”顷焉瞬间开心,“丢丢快睡觉吧,明天,我要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你!你这样我会很怀疑你是不是编故事来骗我的!”
“那你一定要好好想想,越努力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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