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迎上皇帝的目光,神情平静,坦然自若,丝毫不见慌乱。

皇帝眼里的幽光更深了,他点点头,挥手道:“将秦蔚押下去,严加讯问,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残害皇室,心肠歹毒至极,待查明真凶,不管是谁,一律严惩不贷!”

话里的意有所指已是呼之欲出,其中蕴藏的寒意令跪在地上的秦蔚打了个寒颤,他想面色发白,抖如筛糠,却仍是将头深深埋入地上,不发一言,任由黑衣暗卫将其拖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皇帝不知在想什么,垂着头摸索着手上的扳指,

一袭紫衣的萧皇后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脸上仍是淡定的模样,可能是晚上没睡好,有些疲累,她抚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微偏头,细长的耳坠发出细碎的声响。

“皇上,顺妃娘娘、惠妃娘娘、柔妃娘娘、太子殿下、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殿下求见。”张德海前来禀报。

武成帝摆摆手,不在意道:“人倒是挺齐的,宣吧。”

“皇上,珏儿,珏儿现下如何?”一进门便哭得梨花带雨美人正是三皇子赵珏的生母,刘顺妃。

刘顺妃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她本名刘怡,出身平阳小族刘氏,父亲在官场上没什么头脑,混了大半辈子仍然是个九品的小县令,可这丝毫不妨碍他四处搜刮美色,不仅家中妻妾成群不说,外面还有一堆外室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私生子。

据坊间流传刘顺妃也曾是私生子的其中之一,不过她长得好,虽说没有倾国倾城之色,但小鹿般湿漉漉的眼,弱柳扶风的身段,以及不经意的泫然欲泣之态,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果然,她十四岁进宫,十六岁就被临幸,只那一次,就怀孕并生下了三皇子,没过两年,又有了五皇子傍身。年仅二十岁就被封为顺妃,位列六妃之中,这两年势头迅猛,连带着她的家族也跟着水涨船高,鸡犬升天了。

顺妃这一哭,让武成帝的表情都和缓了几分,他从主位起身,一边扶起顺妃,一边摸了摸五皇子赵瑜的小脑袋。

“说过多少次了,你身子不好就不用过来了,现在天气还冷,万一得了伤寒落下病根该怎么办。”说着武成帝脱下身上的大氅,为顺妃披上。

这对话和动作,仿佛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刘顺妃面色微红,眼如秋水,然而眼角余光扫到主位一侧的人后,便收敛了眼底的喜色,泛起了泪光:“皇上,珏儿,他,到底,目前是生?还是已经······”

说到最后,顺妃已是泣不成声,身边跟着的五皇子眼圈也红了,扁着嘴也哭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哥哥,珏哥哥”。

此问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支起耳朵,毕竟,三皇子的状况才是左右今后局势的关键。

武成帝没有立时回答,他目露精光,眼神犀利,飞快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将他们的神态动作尽收眼底。

不远处,立着的惠妃、柔妃看到母子悲戚之色不由得动容,也跟着掉了眼泪,太子赵玟面无表情,两侧双手紧握成拳,二皇子赵琉脸色发白,不自觉咬着嘴唇,四皇子赵瑄眼珠子滴溜溜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成帝轻叹一声,抚了抚哭着的赵瑜,牵起顺妃的手,安慰道:“玉霄子已前去为珏儿诊治了,爱妃且放心,瑜儿也别哭了,朕相信吉人自有天相,珏儿既然隔了这么多天还能回来,定然不会轻易离开我们。”

听到玉霄子已前去诊治,顺妃不禁松了一口气,面上一片安心之色。

柔妃拿出自己的帕子,拭了眼角的泪,轻声劝慰道:“是啊,姐姐,三皇子定是有老天保佑才能平安归来,又怎会舍得弃自己的母妃于不顾?”

“柔妃姐姐说的是,顺妃姐姐莫要再哭了,若是哭坏了身子,到时三皇子醒了该有多自责,”惠妃也加入到劝说大军中来,“况且,姐姐还有五皇子呢,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哭坏了身子该怎么办。”

个头还只到大人膝盖的孩子抽噎着点点头,他伸出小手,拉着顺妃的衣摆,磕磕绊绊地说:“母妃,不哭,瑜儿,在。”

赵瑜坚强懂事的模样,简直与哥哥赵珏一模一样,顺妃蹲下身子,搂住幼子,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嘴唇颤动,点头答应道:“嗯,瑜儿乖,不哭了,母妃也不哭了,我们一起等珏儿。”

“说好了不哭,眼泪还往下落。”皇帝不由分说拉起顺妃,抱起还不足膝盖高的五皇子,为他擦拭满脸的涕泪。

转身看到一旁垂手肃立的太子与二皇子,两位满十岁的皇子行事已不能像孩子一般任意妄为,他们举止有法,进退有度,完全是大人的样子,武成帝放下了怀里的赵瑜,凝视着自己两个年长的儿子。

两人毫不犹豫跪下,齐声请罪:“儿臣有罪,身为长兄/兄长,没有保护好三皇弟,请父皇降罪责罚。”

看到两个皇兄齐齐跪下,一旁神游天外的赵瑄也不能独善其身,他也跟着跪下了,只是吭吭哧哧说不出什么请罪的话,宛如一个模仿他人的木偶。

武成帝盯着三个儿子,并不说话,书房一时间陷入了压抑的沉默中。

跪着的三个孩子逐渐扛不住了,冷汗,一滴一滴的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萧皇后吹散泡开的茶叶,抿了一口茶,盖上杯盖后,忽然神色一凛,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案上,大喝一声:“玟儿,太傅平时都怎么教你的?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这话说的极重,太子赵玟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头垂的更低了。

不远处,地砖上映出一团紫色的纤瘦影子,仿佛一朵繁盛的花,赵玟感觉到冷汗划过背脊,直往里衣而去,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他收回目光,那团握拳的手紧了又松,终是没有辩解什么,低声道:“儿臣知罪。”

武成帝嘴边浮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哦?何罪之有啊?”

太子赵玟喉间一紧,回答道:“禀父皇,儿臣身为太子,罔顾大梁祭祀礼仪,擅自进入皇陵,打扰祖先安眠,是为不敬;身为兄长,儿臣没有保护好弟弟,令父皇母后日夜担忧,是为不孝。”

旁边跪着的二皇子赵琉,急忙为太子辩解道:“不,父皇,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三皇帝走失乃是因为儿臣没有仔细清点人数,未能及时发现三皇弟不在所致,错全在儿臣,太子殿下在皇陵中为保全弟弟们已是竭尽全力,父皇若要责罚,请从赵琉始。”

听到责罚二字,站着的赵瑜瞪圆了红肿的眼睛,他迈着小短腿,学着两位哥哥的样子,也扑通一声跪下,奶声奶气道:“不,父皇,不是,不是太子哥哥的错,是瑜儿错了,是瑜儿吵着、吵着要进去看,太子哥哥,珏哥哥才带我进去,是瑜儿错了,父皇不要责罚太子哥哥。”

见其他兄弟们都发了言,赵瑄也有样学样,慢腾腾地辩解道:“禀父皇,三皇兄走失也有儿臣的一份责任,儿臣素来惧、惧黑,在皇陵里失了冷静,一直大吵大闹,所以,所以才导致大家没能发现三皇兄走失了。”

“呵呵,这么说,老三走失,你们几个都有一份功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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