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娆不理解为了情爱而寻死觅活的心情,但面对此刻的谢浅浅,她说不出斥责的话。
“我想从容离去的,结果还是失态了,让长公主见笑了。”谢浅浅善解人意地宽解盛娆,“长公主不需要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
“盛棠,海棠的棠,这孩子就托付给长公主了,但望长公主别把她教成您这样的性子,我只求她傻一点,一生平淡。”
谢浅浅说到最后已气若游丝,眸光涣散,她撑着最后的精气神,从容而缓慢地打理了一番发鬓,以指尖拭去眼角的残泪,神态宁和。
“您说,若是在他离京之前,我叫住他,告诉他孩子还在……我爱他,会牢牢地握住他的手……我等他回家,他会不会……就不会救驸马了?”
喃喃的低语断断续续,悲意泛滥,谢浅浅黯淡的眼神里蓦然地亮起几缕光彩,她还想说——
她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告诉盛齐,她会永远陪着他,如果她说出口,现在会不会也不一样?
可惜她问不出了,亦等不到盛娆的回答,那双水眸中亮起的光短暂如昙花一现,似是水幕中倒映的最后一抹烟花,转瞬就归于宁寂。
在眼眸阖上的那一刻,谢浅浅目里映入了襁褓中的孩子,一无所知的孩子睡得仍沉,奶白的小脸上带着笑,似做了美梦。
一抹柔笑挂上谢浅浅唇角,她很轻很轻地倒在孩子旁边,依偎着那小小的温暖,绝了生息。
在盛娆来之前,她已服毒,无药可救。
……
盛娆牢牢地抓着椅子才能堪堪稳住身体,在进凤安殿之前,她猜谢浅浅是想谋生路,谋利益。
但谢浅浅就这么轻飘飘地死在了她眼前。
盛娆倦怠地看着那一大一小,出神地缓缓坐下,不拘仪态地将全身的重量都倾在了椅背上。
她久久未动,连心里的喧嚣都止住了,只觉得筋疲力尽。
阳光缓慢地在殿里挪动,有几缕落在盛娆眼前,招回了她些许精神。
襁褓中虚弱的小家伙仍在熟睡,还甜香地翻了个身,小小的身体整个蜷缩在谢浅浅怀中,汲取着最后的温暖。
盛娆抹了把脸,忽然地想见薛崇,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重生以来,她总是把人心往坏了去想,自己也冷情冷血,时至今日,忽觉怅然。
身体里的小家伙仿佛能察觉到盛娆的起伏,亦对自己脆弱的生命惶恐不安,努力地翻腾着宣示存在感。
盛娆抿唇压住轻哼,手徐徐地搭在小腹上,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寒意,却是第一次有了将要失去这个孩子的直觉。
若她再硬撑上一两日,这个孩子自然而然就没了……
盛娆乱哄哄的脑子霎时静了下来,无风无波,只余这个念头清清晰晰,占据了她的心神。
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抗拒起来,她好像从没有下定过决心,是事情一桩接着一桩,逼着她一个劲儿地往前而失了深思熟虑。
盛娆幽幽一叹,撑着扶手起身,她没有打扰殿里最后的宁谧,绕过屏风,沉静地推开了殿门。
天光顺着门缝倾泻而入,洋洋地充溢在她周身,盛娆眯了眯眼,微扬起头看向炽烈的夏阳。
短短半日,恍如隔世。
在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后,盛娆收回视线平视前方,入眼便是等在那的薛崇,揪着的心霎时就宁静了下去,却无端地起了小性子。
盛娆错开和薛崇对上的视线,雍容地走至他身前两步远,侧目对一旁的福瑞道:“皇后谢氏崩,三日后,帝后同葬。”
自盛娆进殿,福瑞便不声不响地伏身跪着,脸近乎贴在地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在听到殿门打开的声音后,他也只是颤栗了下,再无动作。
此刻听到盛娆开口,福瑞的身体伏得更低了,终于绷不住地默声痛哭起来。
不闻其声,不见其泪,但见者揪心。
“奴才谢皇上恩典!”
盛娆意外福瑞对谢浅浅的那份心,想到他既然能和谢浅浅联手瞒天过海,欺骗盛齐,也就释然了。
福瑞俨然是将谢浅浅当成了另一个主子,否则早随盛齐去了。
盛娆从福瑞身上看出了死志,换成以往她不会在乎,但刚经历过谢浅浅的死,心境已变。
“长公主尚幼,劳瑞公公多上心。”
盛娆一句话定了盛棠的身份,也动摇了福瑞的决心,他僵了身体,回不出话来,愈发伏低的身体更让人唏嘘。
盛娆还想宽慰几句,余光里多了只修长的手,她没来得及侧目,已被握住手腕带进薛崇怀中。
薛崇很快就松了手,两只手皆禁锢在盛娆身后,而那眨眼间的功夫,盛娆腕上已多了五道浅浅的印子,可见他用力之深。
薛崇满面凝霜,眸中墨色沉郁,不见怒意,尽是心疼。
“有我。”薛崇沉声道,他停顿了下,又道:“娆娆,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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