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娆没舍得用冰凉的指触碰盛棠的脸颊,倒是不客气地在闻声终于发觉盛娆开始理人了的,抛下匕首扑过来的盛唯脸上捏了几下。
盛唯才欢欢喜喜地抱上盛娆的腿,就被冻得一激灵,眼神顿时就委屈起来,却在打了个嗝之后没心没肺地抱着盛娆不松手:“娘亲。”
盛娆看着这个被亲爹卖了还傻了吧唧的儿子,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心疼,她就算了,薛崇怎么也玩起来了?
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太好吧?
想到薛崇装出来的可怜样儿,盛娆那点心疼就不翼而飞了,她揉着盛唯柔软的发,问:“娘亲的信呢?”
盛唯听不懂盛娆在说什么,只知道盛娆和他说话了,声音很温柔,眼神也温柔,就乐呵呵地笑起来,整一个小傻子。
盛娆没眼看,无奈地在盛唯额上轻弹了下,那信怕是看不见了,委实可惜。
她猜得到是谁寄来的,某些人正常时候也猜得到,可惜飞醋一吃,智商就丢了个七七八八。
啧。
懒得和他计较。
盛娆朝北方看了眼,心思有一丝丝的浮动,在余光里瞥到宫外的烟火时,那丝浮动偃旗息鼓。
感性上拐上薛崇,悄悄去看一眼才不遗憾,理性上这么做风险太大。
她和薛崇肩负一国,不容有失,段秦除不尽庆国的暗流,就如肃国在她和薛崇的掌控下,仍然有杂音。
梁安和北都,这是她和段秦最好的距离。
比之三年前更熙攘的天下,便是他们最好的深交和告别。
盛娆还在可惜着,一只小小的手伸在了她眼前,雪白的指上抓着一封皱巴巴的信,信封上有脚印,有水痕,明显是受了莫大的苦难。
盛娆微微错愕,低头看向盛棠,盛棠露出酒窝,俏生生道:“哥哥,掉。”
盛娆展颜在盛棠脸颊上亲了下,再一瞥盛唯傻兮兮的样子,不禁嫌弃:“还是棠儿贴心。”
不在一条线上的盛唯:“?”
失而复得的信让盛娆心情更愉快了不少,她取出信纸,纸上的字沾过水,已经模糊了不少,但仍能从中看出写信人的雀跃和惴惴。
信中不过三行字,盛娆一眼就看尽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薛崇拾阶而上,入目就是盛娆艳美至极的笑颜,他眼神沉了沉,不由地乱了心神。
那身衮服已经够招惹人了,再笑成这样,勾谁呢?
薛崇抿平了唇线,想着接下来的正事,难受地扯开视线,却正好瞧着了盛娆手中的信。
再一看一旁脏兮兮的信封,薛崇心里有了数,一腔情丝顿时就缠结起来,泛着酸味。
他瞪了眼“成事不足”的盛唯,从后倾身拥住盛娆,头蹭到她颈侧,温热的气息徐徐洒下。
“写的什么?”
盛娆余光里早看见了他,在他俯身时,她有意拢了拢指尖,没让他看见信中的内容。
“场面话。”
“什么场面话我不能看?”
薛崇酸倒了牙,早知道他就该自己动手!就盛唯那个丢三落四的性子,这信不应该早就没了?
“有胆子毁尸灭迹,没胆子看一眼?”
“这不是给你留着吗?使臣觐见的时候你在宫外乐不思蜀,怪我了?”
“我倒是想见,可惜家里有个醋坛子,醋上劲儿了还得哄。”盛娆玩笑道。
薛崇明知道盛娆是懒得见,还是美滋滋地受用了,他黏乎乎地讨了个香,伸长手臂拎起盛唯扔给一旁的小宫女,又温柔地捏了捏盛棠的脸颊。
“小棠儿乖,把姑姑借给姑父一会儿?”仗着小孩子不懂事,薛崇一点没有掩饰语气里的荡漾。
低沉带着哑意的嗓音让小宫女红了耳尖,不用谁吩咐就急急忙忙抱起盛棠,一手一个行礼告退。
薛崇看着小宫女仓促的背影低笑了声:“这要是换了姜荷啊,走的就该是我了。”
他说话间唇已经贴近了盛娆的唇,最后的话音融在了两个人交织的气息中。
薛崇没有闭眼,眼中的欲、色坦坦荡荡,浓郁又炽热。
盛娆弯着澄澈潋滟的眸子,对薛崇的欲想照单全收,也还了他同样炽烈的情。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招惹对方更多,在那根岌岌可危的弦断掉之前,黏黏糊糊地停了下来。
薛崇埋在盛娆肩窝缓了缓气息,趁盛娆没有防备,抽走了她手中那张摇摇欲坠的信。
无关吃味,段秦的秉性他心中有数,他就是想寻个由头让盛娆哄哄他,今夜随他为所欲为……
薛崇打好的小算盘在看到信上的字后,“啪嗒”一声碎成了渣——
“我真的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好像没有太糟糕?要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
薛崇无语地又仔细看了一遍信,这字这语气,一看就不是段秦,像是个姑娘家……
“顾家小姐?”
“不然?段秦给我写私信做什么?”
薛崇发起窘来,不自在地避开盛娆笑眯眯的眼神,是他翻了醋坛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了吧?
这话薛崇只在心里说说,让他当着盛娆的面夸段秦的为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佯装什么都不曾发生:“生米煮成熟饭?”
薛崇脑子转了几个弯,不等盛娆回答就将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你教的?”
“随口一说。”
“……”薛崇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受,迟疑地道了句:“做得好!”
盛娆轻笑了声,懒洋洋地低应了句:“我也觉得。”
“等再过些年,段秦被拿下了,我们去讨杯酒喝?”
“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嘛,到时辰了。”薛崇直起身,身形笔挺,笑容缱绻地朝盛娆伸出手,“走吧?”
临近正午,暖洋洋的日光不吝啬地从薛崇身后倾泻而来,洋洋洒洒地将他簇拥在光耀之中,透着说不出的静好。
盛娆直勾勾地迎上薛崇黑亮亮的眼,红唇弯起姣好的弧度,从容地将手交到他手心中。
薛崇无端地从盛娆的动作里品出点郑重的意味,他当是错觉,又有点信以为真。
今日的确是个庄重的日子,哪怕过去千百年,在史书上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肃国女皇的登基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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