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聂真跟许蒙上山祭拜苏子墨。苏子墨的墓碑就在大喜峰上。
聂真在苏子墨墓前放了一束白色的雏菊,又整整齐齐地摆上了祭品。两人分别给他上了香。
聂真伤怀,“子墨,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从没想过那日黑暗骑军围剿私塾之时,会是我见到你的最后一面……”
“不过现在,你的夙愿已经达成。天下苍生都在乐王的统治下,过着安生的日子。你终于可以放心地去了。”
许蒙:“苏先生,我们终究是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聂真:“所有的一切,终于是过去了。”
许蒙:“是啊,真儿。苏先生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返璞归真的样子。”
“我现在不就是返璞归真了?”聂真捻起身上的白衣裙摆,笑得灿烂。她今天涂了淡淡的胭脂,虽然是一身素色,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
许蒙:“是。你今天真好看。”
苏子墨是在陌云登基后,在断河的一叶小舟上孤独死去的。
那时聂真跟许蒙经过断河的时候,发现那座小舟。
刚开始他们看见一个人静静地以打坐的方式坐着,以为他只是在打坐。可是船上并没有其他人,他是怎么让船飘到这里的?
等到小舟随着顺着河流漂近了,他们才看清船上的人,竟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恩师苏子墨。
两人拼命喊着苏子墨,却不见动静,只好把船拉上岸,等他们靠近他,才知道他全身僵硬,气息已绝。聂真抱着许蒙失声痛哭。
她敬重了一辈子的恩师,竟在他们了结大愿之后,孤苦伶仃地死在了一叶孤舟上。
他说不让他们追随他,让他们去为天下苍生谋福利,可是他怎么能让自己一个人承受着晚年的孤独?还让自己一个人面对死亡,死后飘荡在孤舟上。如果不是被他们发现,那么苏子墨的尸体,万一遇到激流,是不是就沉入河底,没有人知道他是生是死?
聂真不知道她该怎么面对苏子墨的离开。这个陪伴了他十年,待她如己出的恩师,就这样永远离她而去了。
如今聂真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而今她只希望,子墨能够在那个世界里,找到他最敬爱的母亲,跟他的母亲一起安安稳稳地生活,一起看着乐王统治的太平盛世,再没有任何遗憾。
祭拜完子墨,两人在大喜峰上散步。
聂真:“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荷包你在什么时候拿到的?当时为什么不把它还给我呢?”
许蒙一时间不知所措,回答得支支吾吾,“这个……当时他们以为你是男孩……这个荷包对你意义这么重大,你又这么粗心大意把它弄丢了……于是我就想,干脆替你保管好了。所以一直到你离开的时候,我才把它打开,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聂真半信半疑,“真是这样?那你怎么可以偷看我在里面放了什么呢?!”
许蒙:“我要是不偷看,哪里来的那一大片向阳花呀?”
聂真彻底被许蒙折服。
“你是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
许蒙讶异,“也?还有谁像我这般伶牙俐齿?”
聂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脑海里老是会想起李禄,想起他的笑,他的巧舌如簧。
许蒙看着聂真发愣,不禁问道,“真儿?你怎么了?”
聂真很快回过神来,“没什么,没什么……”
这时两人走到那日暴徒袭击他们的地方,停了下来。
聂真:“那天遭遇暴徒袭击,如果不是你,可能我跟我娘早就……”
许蒙:“不要想过去的事情了,只要我们现在都好好的,就很好了,不是吗?”
聂真:“对。只要我们现在平安无事就好了。”
聂真在一块石子坐下,偶然发现石子下方有东西,拾起来一看,原来是当初自己在元宵节那日送给李禄的绣荷包,上面沾满了血渍和灰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送给李禄的绣荷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上面的血迹,是李禄的吗?
难道那天,李禄也出现在这里?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聂真握着荷包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许蒙:“真儿,你怎么了?”
聂真:“许蒙,暴徒袭击那天,李禄是不是也在?”
许蒙没有想到聂真会问这样的问题,该来的还是来了。
沉默良久,他才慢慢道,“对……”
聂真惊讶,“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蒙:“其实那天是李禄救了你们,我是在你们离开之后才赶到的。那时,我刚从南疆北上……”
聂真:“所以,在此之前,救我的人,都不是你?”
许蒙:“真儿,你听我说……”
聂真忽然激动道,“李禄呢?李禄他现在在哪里?”
许蒙:“聂真你别激动。那天暴徒穷追不舍,他掉下了悬崖,我没能救回他……”
聂真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泪水从她眼中滑落。
“你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他?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告诉我?”
聂真几乎失去了理智。
许蒙看着聂真难过的样子,心中也很不是滋味,“真儿,你听我说……”
聂真:“听你说什么?听你说你冒充李禄,利用李禄重新回到我身边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连他不死了你都不告诉我?”
聂真哭得撕心裂肺,许蒙的心隐隐作痛。
许蒙抓住聂真的肩膀,“真儿!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这样。我知道李禄对你很重要。李禄为了救你而死,我不想让你背负着愧疚心活一辈子,你懂吗?”
聂真:“可是,你瞒着不告诉我。这比让我知道自己亲手害死了人还要难受……”
许蒙:“李禄他不希望你这样难过……”
聂真抱头痛哭。许蒙在她身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聂真懊恼:“对不起……我不应该怪你……”
许蒙:“没事了,我跟李禄,我们都希望你快乐。”
远远地,有几个人吵吵闹闹地从山下上来。
许蒙:“有人上来了,我们改道下山吧。伯母准备了午膳等我们,她一定等了我们很久了。”
聂真努力平复情绪,好不容易才将眼泪收回。
说时,山下的人已经上来,是两个和尚。其中一人一直盯着聂真看,聂真也觉得蹊跷,便也向那人看去。不一会,两人异口同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夏夭!”
“李墨!”
“夏夭,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看了看聂真身侧的男子,这才发现是许蒙,忙喊道,“许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宜静一脸茫然,“怎么?诸位可曾相识?”
三人寒暄过后,感慨世间万事变化之快。聂真不敢问及李禄的事情,料想李墨出家已久,也未必知道他的兄长遭遇不测。正犹豫要不要告知李禄已死的消息,宜安便开口了。
“我跟师兄在山下盖了一座小庙,想邀请你们一同去叙叙旧,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对了,家兄也在。”
许蒙、聂真二人一脸震惊。
聂真:“你是说,李禄就在山下?”
宜安:“是啊。不久前我跟师兄云游回来祭奠师父,在这里发现了他。他被人追杀,受了很重的伤,幸好摔下山崖没死,机缘巧合跌进了山洞里。”
许蒙:“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宜安:“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只是脚伤到了骨头,一直不见好。大夫说,过了这个春季还不好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只能躺着了。”
听到这里,聂真心中十分难受。是她害了他。
许蒙心中自然也是五味杂陈。
许蒙:“你大哥现在在山下的小庙里吗?快带我们去看看他吧!”
聂真:“好,许大哥,夏夭,你们跟我来。”
李禄躺着床上无聊地看书,听到外面的声响,知道是李墨回来,于是喊道,“李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大哥,你猜猜谁来看你了?”
“谁呀?”
等人进了屋,李禄一眼看见许蒙和聂真,一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蒙见聂真十分激动,便示意宜安、宜静离开,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等他们人走了,聂真才坐到李禄床边。
聂真哭着道,“你怎么这么傻?从我离开丞相府开始,你就一直在我身边偷偷保护我?对不对?”
看见聂真哭,李禄一下子慌了,“夏夭你别哭啊……”
聂真:“你怎么能为了我,放弃了你的仕途,还有你的家人?”
李禄:“夏夭,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不关你的事啊……”
聂真:“现在你又为了救我,跌下山崖,落下这脚伤……”
李禄:“夏夭,不碍事的,真的。再过几天就好了。”
聂真:“几天就好?距离你受伤都过去大半年了。你怎么这么傻呢?为了我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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