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禄垂眸叹息,而后抬头看她,“夏夭,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值得?你现在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就证明我以前做过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聂真哭得更伤心,“你怎么这么傻?”
李禄:“我不傻,我只是喜欢你,仅此而已。好不容易见到你,你能不能不要哭,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聂真笑了,她把眼泪擦干,“谁说我哭不好看的,我哭着好看,想起来更好看!”
李禄笑,“对对对,你怎么样都好看。”
聂真:“小时候我弄丢的那个荷包,是不是你捡到的?”
李禄:“你是说,那个装满葵花籽的荷包吗?”
聂真:“就是那个荷包。”
李禄:“对啊,那个时候我本来是想还给你的。可是我想,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弄丢,还不如我帮你保管了呢!”
两人相视一笑。
李禄:“对了,元宵节你送我的那个荷包,我在大喜峰的时候,把它弄丢了……”
聂真:“你是说这个吗?”聂真从怀里取出那个沾满血迹的荷包。
李禄:“对,就是它。把它给我吧。”
聂真:“太脏了,我洗好了再送还给你吧。”
“不用,我自己洗就好。”李禄坚持从聂真手中拿走了荷包。
聂真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爹还有你姨娘,他们现在过得好吗?”
李禄:“李禅把我从丞相府赶出来之后,我便让父亲辞去官位,把他们安顿在了南方的郊外,我有认识多年的朋友居住在那边。那里很安全。”
聂真点头,“那便好。”
李禄:“我好久没有见到许蒙了,你可以帮我叫他进来吗?我想单独跟他说说话。”
聂真:“好。”
聂真把许蒙叫了进去。
许蒙坐在李禄对面,有些拘谨,“大哥,你怎么样?”
李禄苦笑,“还能怎么样?我这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呗。都怪这李墨,居然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
许蒙反驳,“李墨做的对,他应该这样做,告诉我们你还活着,这不仅是对我还是对真儿,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李禄叹息,“可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让我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让我死了更直接。”
许蒙:“不,大哥。你还有我们,还有李墨。”
李禄:“许蒙,夏夭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跟夏夭,都应该去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许蒙摇头,“不,大哥,真儿不能没有你。”
李禄:“夏夭有你就够了。我会离开这里,不会让你们心有负荷。”
许蒙抓住李禄的手,“不!你不能离开!”
聂真突然闯了进来,李禄没有想到聂真会在外面偷听。
聂真看上去有些生气,“李禄,我欠你太多。你不能过好日子,我怎么可能安心地去过我自己的日子呢?就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好吗?”
李禄看了一眼许蒙,许蒙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李禄:“你欠了我的,我自然会向你要回来。只是夏夭,这样的回报不是我想要的,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是在同情我你知道吗?夏夭,只要你过得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聂真:“就如你所说,这样的回报不是你想要的。你又可曾知道,这样的好不是真的好。你过得不好,我又怎么可能好过呢?”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住了。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待着。
过了好久,许蒙终于开口说话。
“大哥,就让真儿照顾你吧。只有你好起来了,真儿才会真正地感到快乐,自然也会过得很好。至于我跟真儿以后会怎么样,必须得等你好起来了,一切才好说。真儿,你说是不是?”
聂真心中有愧,可是此时此刻,她又不得不这么做。她这辈子亏欠他们太多太多。
聂真:“是啊,李禄。你自己得先好起来了,才有资格管我啊!”
李禄无法,只好任由他们决定。
许蒙:“大哥,你跟我们回去来渊私塾吧。这里是佛庙,平日里有香客来访,不大安静,不利于养伤。而且李墨他们也未必有时间来照顾你。来渊私塾可比这里好多啦。”
宜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听到许蒙这样说,不胜感激,“许大哥,那我大哥就交给你们了。”
“大哥,那你在来渊私塾好好养伤,我有时间再去看你。”
李禄:“臭小子,巴不得我快点走是吧?”
宜安:“当然不是!你整天在我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得我帮你忙,走了也好,让我跟师兄偷个闲,哈哈……”
一番辞别之后,许蒙在日落之前把李禄带回了来渊私塾。
几个月下来,许蒙跟聂真对李禄百般照顾。聂真致力于研究李禄的脚伤,采药、制药,忙得不亦说乎。
钩月并没有因为李禄的到来而不适。四个人在小屋子里热热闹闹地度过了三个月。李禄的脚伤也渐渐有了好转。
四个月来,来渊私塾倒是十分安全,然而所有看似平淡无奇的事情背后,往往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有天,李禅忽然带着自己的江湖势力来到来渊私塾,意图赶尽杀绝。
钩月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聂真带着李禄先行撤退,许蒙跟钩月同他们拼死一战。
所幸许蒙的功力经过这段时间,已经得到很大的提升,那些江湖势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李禅眼看着就要落败,只好挟持钩月,向许蒙讨要一条生路。
许蒙:“放开她!我不杀你。”
李禅:“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快去备马!休想阻止我离开这里!”
钩月:“许蒙,你别管我。你先走!快点离开这里!”
许蒙:“不,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李禅见许蒙不为所动,架在钩月脖子上的刀割得更深了些。
李禅目露凶光,“听不到我说什么吗?快去备马!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钩月:“许蒙,别管我!快走!”
“你给我住嘴!”李禅捂住了她的嘴巴,“就是你!把我害成今天这个样子!否则,今天坐在龙椅上的人,是我!”
许蒙:“你别动她!我这就去备马。”
许蒙一边假装去备马,一边想着救钩月的对策,可没等他想到计策,钩月却率先采取了行动。
钩月趁李禅放空之时,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剑。岂料李禅竟如此眼疾手快,钩月把剑刺进他的胸膛之时,他也从怀中掏出匕首,刺进了钩月的心脏。
许蒙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经晚了。他飞快地冲过去,踢倒了李禅,扶起中刀的钩月。
这时聂真安置好李禄回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像疯了一样飞奔到钩月身边。
“娘——”
钩月虚弱地颤抖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好像在说着什么。
“娘,你别说话,我……我来救你!”聂真抚摸着钩月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却无能为力。
钩月软弱道,“真……真儿……好好……好好活……下去……”
钩月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便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聂真抱着她失声痛哭。
原来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转瞬即逝的。就像你只回到我身边短短十一个月。
安葬好钩月之后,聂真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到来渊私塾住,她害怕会回想起她跟钩月的点滴时光,触景伤情。
三人只好在距离来渊私塾二十里的地方搭了个小木屋。
许蒙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已经不能像现在这样两男一女的生活。他知道总有一个人要退出。这些天来,聂真对李禄的感情,他跟钩月有目共睹。原来聂真对他的喜欢,只是停留在童年时期,那种妹妹对哥哥的崇敬和爱慕。并不是所谓的爱情。
况且,聂真跟李禄在一起,是发自内心的快乐。这样就够了。这样想着,许蒙在天未明之时,留下一封手书后,便离开了。
聂真自从钩月走后,便一直精神恍惚。
李禄找了有名的江湖大夫给她治病,才知道原来她先前的病太深,之前莫无名给她的药,只能维持她几年时间。现在,旧病复发,聂真接下来的日子,会比变成另外一个人还要可怕。她会慢慢失去所有的记忆,慢慢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到最后,慢慢地,散失所有的自理能力,头发脱落,牙齿掉光,慢慢死去。
李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悲恸万分。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聂真。明明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还不让她过上简单幸福地生活?
世事无常,谁又会知道生命的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李禄渐渐看开了所有的事情,有天他在聂真清醒的时候向她求亲。聂真答应了。当天晚上,他们便结为了夫妻。
冬日的午后,李禄陪着聂真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下晒太阳。
“真儿,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呀?”
聂真的记忆已经完全消失,她纯净得像个孩子般,笑得灿烂。
“你呢,会变得越来越好看,就像这满树的樱花,天上的太阳,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我要变成太阳了?真好!到时候你再抱着我睡,肯定热死你!哈哈哈……”
李禄看着聂真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样子,心中居然多了一分安定。
真好,你现在忘却了所有的伤心事,所有的烦恼,能在生命的最后的时光里,活得快乐,活得灿烂。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返璞归真呢?
真儿,来世你一定要出生在寻常人家,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需要学男子般精通武艺,也不需要通读《四书》《五经》。这样你的世界里就能少一分阴谋算计,多一分安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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