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居然起了作用,熟悉温柔的曲调让白潇慢慢平静了下来,手不自觉抓着夏衡的衣襟,往他身前靠了靠。

夏衡看她没有刚才那么抗拒了,朝着旁边的女医使了个眼色,女医心领神会握着她的右手处理起了她右腕又破开的伤。

“天黑黑,人悄悄,我们一起睡觉觉。月儿高,风儿悄……”

怀里的白潇许是哭累了,乖乖的窝在他胸前,她的烧还没退,抱了好一会儿了夏衡还没适应她的体温,只觉得源源不断的灼热透过衣服传了过来,鼻尖尽是药香,和浴桶里的一样。

明娟试探着给她系上衣带,看她没有反应放下了心,给她系上了主腰。夏衡下意识顺着明娟手上的动作看了一眼,看见了白潇身上的伤痕,在白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星,星儿……”

夏衡感觉心里像是被利刃刺了一下别开了眼,整个人忍不住的发抖,一开口嗓音也是颤的,低头靠着她的脸,嘴唇挨在额头上,感受着唇上的炽热,几滴泪水悄悄落下没进了发丝里。

“星儿稀,烛儿少,爹爹扶着摇篮摇啊摇,天黑黑,人悄悄,我们一起睡觉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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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上跑哪儿去了,当值的时候连你人都找不到。”

陈翊替夏衡值了一早上,中午回来的时候才在自己的院子前看见了他。夏衡低着头,连官服也没穿,身后跟着夏阳,陈翊来了夏阳倒是行了一礼,可他既没行礼也没答话,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你昨天又去哪儿了?我使人去找你东厂的人说你带着人去城外训练了,是这样吗?昨天闹赈你有消息吗?”

陈翊领着他一路走进了屋子里也没听到他的声音,坐在软榻边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一声不吭的?”

一个内使走进来给两人行了礼,把茶盘放在软榻边转头又出去了,刚走了几步,夏衡疲惫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烦请老祖宗让人避开。”

那内使反应了一下明白了他是在说自己,看了看夏衡再看了看陈翊,陈翊也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奴婢明白。”

那内使应了一声退出去关上了门,陈翊等着夏衡说话,先倒了杯凉茶喝了,又给杯子里重新添满。估摸着人应该走远了,夏衡撩起衣袍跪了下来。

“怎么了?有事求我?”

“老祖宗,对不起。”

陈翊听他张口就跟自己道歉,语气里还带着哭腔更奇怪了,问道:“跟我道什么歉?”

“潇潇出事了。”

陈翊听言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问出了声:“出什么事了?”

“昨日,她去往通州舅家,路上遇见了闹赈的人拦路劫掠送往通州的赈济,局面太乱了,护送她的人接连去帮忙了,闹赈的人惊了她的马车,马儿带着她朝小路跑了。”

陈翊听着他的话心扑通扑通地跳,像昨天一样,耳边夏衡接着说道:“她察觉到马车惊了,想法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想着往马车来时的方向往回走,昨天起了雨,她在岔路口走错了路,路上遇到了一间废弃的龙王庙想进去避避雨,不成想庙里就有闹赈的人……”

夏衡说到这儿哽咽到说不出话,陈翊越听越紧张。

“庙里有人,然后呢,然后潇潇怎么了?”

“我找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还被割伤了手腕,人也昏迷了。”

“所以呢?潇潇她,受辱了?”

回答陈翊的是夏衡的啜泣声,印证了陈翊想到的结果。陈翊觉得眼前突然暗了一下,耳朵也是一阵刺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但面前的夏衡又告诉他这事儿是真的。

“夏衡!”

伴随着一声怒吼,一个水杯砸在了夏衡肩膀上,杯子里的茶水浸湿了一片衣服,滚落在地上发出了一阵脆响。

“你是干什么的?你东厂是干什么的,那么多人也护不住她吗?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在宫里都好好的,你怎么把人给我照看成了这样!一年,才一年啊!”

陈翊气到站了起来,指着夏衡怒道:“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口口声声跟我说你会照顾好她,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夏衡所有的愧疚在这个时候爆发了,伏在地上哭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答应过您,答应过白姨,结果让她受了这样的伤,对不起。我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把她一个人丢在夏宅里,在她满怀欣喜的时候故意冷落她的心,在卑劣的接近之后又选择了逃离,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你现在说对不起还有用吗?!”

陈翊的话把夏衡从愧疚拉出来一点,夏衡膝步跪倒了陈翊身边,拉着他衣襟说道:“老祖宗,我求您去看看她。她自昨日被惊醒后就再未醒过,高热一直没退,脉象越来越弱,药汤是半点也喂不进去了,老祖宗您去看看她,她现在在意的人就只有您和叶姑姑了,我求您去看看她。”

夏衡的话提醒了陈翊,陈翊低头看见他拉着自己的衣襟,猛地从他手里拽了出来,贯着夏衡摔到了地上。

“放开!”

陈翊摆脱了夏衡快步推开门走了出去,房门外照进来一束光,堪堪停在夏衡身后。

地面上透着丝丝冷气,本是最怕这种寒意的夏衡却一点也察觉不到,眼泪不断地从脸上划过滴落在地上,很快淋湿了一片,陈翊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备抬舆,备两辆马车,我要出宫,快些,去请尚仪局叶司籍,让她无论如何两刻内到东华门,另外去通知苏杭织造裴有才速往夏宅,听明白了吗?”

房间慢慢安静了下来,除了夏衡的呜咽声再没有动静,门外候着的夏阳走了进来,见他摔倒在地上连忙走过来扶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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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有才毕竟在宫外,很快就到了夏宅,待在白潇的房间里向女医和林芸她们打探她的情况,皱眉盯着床上的小身影满是担心和怜爱。门口传来了一阵动静,裴有才回头一看,果然是陈翊和叶司籍到了。

“老祖宗,叶司籍。”

陈翊他们没心思理他,径直朝着床榻过去了。为了方便照顾人,床帐被束了上去,陈翊一眼就看到了那张苍白的小脸和躺在薄被里单薄脆弱的身躯。

“潇潇啊!”

陈翊一见她脸色变的煞白,眼泪不听使唤的往外涌,扑到床前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感觉到了那股微弱规律的气息放下了心。

“没事,没事,命还在就好,就好。”

叶司籍听到这话也放下了心,转眼注意到了她右手上裹着的白布,问道:“这手腕是怎么了?”

裴有才来得早已经弄清楚了情况,回道:“是被歹人割伤了。”

“这……”

“哦哟,这得多疼啊,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疼啊。”

叶司籍回头看向裴有才问道:“潇潇一直都没醒吗?”

“听她们说潇潇昨日醒过,害怕再加上吃药哭闹了好一会儿,只怕是脱了力。她身上有伤,又被划伤了手腕上的脉络,失血过多,从昨日回来就一直在发热,所以才昏迷不醒。”

叶司籍听着伸手探了下她额头,触手果然一片灼热。

“还真是在发热,用凉水给她擦洗一下好降热啊。”

“一直有在擦洗的,这会儿比我来时已经降了些了。我想,她应该也很害怕吧,所以宁愿一直睡着也不想醒来。”

陈翊听言拂了拂她额头柔声道:“潇潇不怕,老祖宗在这儿呢,还有你叶姑姑,有才,”

“姑姑在呢。”

“哥哥也在。”

“我们都在这儿呢,我们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怕,醒来吧,啊,不要一直睡着了。老祖宗陪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能说不醒就不醒呢,你怎么能让我跟你叶姑姑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乖,睡一会儿休息休息就醒来吧,没事儿的,有老祖宗在呢,你什么也不用怕。”

叶司籍看着陈翊自己的情绪要控制不住了,望着床上的小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给她擦洗下身子散散热气,也好睡的舒服些。”

“对,对,让叶姑姑帮你收拾收拾,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明天就快快醒来吧,起来看看老祖宗,我们有好几日没见了呢,我也想你了,我们明天见见,说说话,好吧?”

裴有才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陈翊,带着他往外走,一回头看见了站在桌边看着这边的夏衡,裴有才忍着想翻他一个白眼的冲动,低下头扶着陈翊出了门,夏衡也跟了上来。

陈翊缓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侧眼看了下夏衡又回过了头,冷冷地问道:“闹赈的人呢?

“昨日就杀了。”

“算干了件顺眼的事。”

陈翊说了一句由着裴有才带他去旁边的屋子里休息,等着人都走了,夏衡回头呆呆地看着房间,扶着廊柱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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