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起伏的峁梁,静淌的河水,以及时不时响起的狼嚎声,组成了野外独有的寂静。
距米脂川西北约有三十里的某处沟谷中,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溃兵,为数不多的战马饿的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只不停的啃着地皮。
野利八真坐在一块大石上,如狐狼般昂着头望月,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久到身边的人看着都有些发慌,便用胳膊肘推了推。
野利八真回过神了,扯着嘴角笑了笑:“某家终于明白狼王为何要啸月了。”
“为何?”
“因为那月亮就是天神用的银镜子,你若认真看,能看到未来。”
“能看到未来?”
边上的同伴纷纷仰头望月,只是把眼都看酸了,那月亮依旧是月亮。
面对同伴投来的疑惑目光,野利八真长叹一口气道:“心诚则灵,某家也是今天才看明白了,以前这三十一年,都是白活的。”
“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我们的归宿。”
“八真兄弟,你什么意思?”
“我们是逃兵,不论是回银州,还是跑回统万城,都逃不脱利斧斩首,至于降秦这般软膝盖骨的事情,想来大伙也都做不出来的,某家就在想,我们还有活路不?结果,在月亮上找到了答案,我们不仅能活下去,还能活的更好,人人都能拥有辽阔的牧场。”
边上有人嗤笑道:“八真兄弟,你在做梦吧。”
野利八真用无比神圣的神情说道:“某没睡着,哪来的梦,是真真切切的在月亮上看到了,看到我们的祖先,站在措温布边的危崖上,对某张开双臂,说,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然后,某就在那青色的大海边,看到了肥美的牧场,看到了成群的牛羊,看到了正煮着奶茶的美丽女郎……”
野利八真倏的站起,朗声道:“某家忽然就明白了,那大非川才是我党项族人真正的故乡呐,祖先在召唤我们。紧接着又想通了一件事,某家被族长绑在行刑架上都未皱一下眉头,为何在冲阵时会拨转马头?不,那不是某家怕死,是祖先神灵为某带转了马头。”
“八真兄弟,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哎,你们说,谁怕死了?”
“对,谁怕死了,某家还在纳闷呢,一直奋勇前冲的,怎么就成逃兵了呢。”
“对……”
“就是,某现在还稀里糊涂的。”
“没错,是祖宗神灵在庇佑……”
……
是人皆有耻辱之心,野利八真的一番话,尤如春雨一般浇淋在逃兵沮丧的心灵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抢说一通后,精气神不知不觉的就恢复了许多。
“对了,八真兄弟,这道理是明白了,活路在哪?”
野利八真朗声长笑,然后大手一挥,“想要活路的,都过来,听某细说。”
话音一落,那些躺着的,坐着的,纷纷起身聚过来,将野利八真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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