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八真缓缓抽出弯刀,刀未洗过,血迹斑污,刀刃残缺不堪,几乎到了报废的边缘。
“某虽临阵脱逃,但白天那一仗,老子还是斩杀了七名秦兵,这柄刀便可证明。可斩首再多,又有什么用?前次芦子关大战,正兵退败如潮,是老子振臂高呼,率着役夫反杀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带出了近千名兄弟。
可是,拓跋光睿给了什么奖赏?就奖了某这套铠甲,以及那一匹战马,说要让某统兵,可结果却是一起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兄弟们都被他分散到各个队伍里去了,某家不过一个看着光鲜的光杆子统兵将。”
“讲真的,某家很失望,失望透了,我们都是打小就练的弓马,武技个个出众,凭什么就要为他拓跋家打生打死,有什么意义?某家现在是想通了,既然迟早都是战死,为何不为自己拼一把?”
“诸位兄长,各位老弟,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某家一身武略,但在族中,不过是一头种驴。我野利族当今族长生不出带把的,是他默许某去钻他第十六个妻子的毡帐的,结果,儿子生出来了,某这见不得天光的父亲却要死在屠刀之下,若不是那女的求情,老子连当个苦役的机会都没有。”
野利八真奋力一刀斩在大石上,弯弓呛然一声断为两截,野利八真弃了手中刀,擂胸怒吼,面目狰狞:“所以,活路很简单,咱们杀奔地斤泽,那里不仅有良马无数,还有粮草满仓,有了刀马,财富、牧场、女人,就什么都有了,有卵子的,就为自己的快活拼一把……”
远处的孤狼,听到这充满杀气的怒吼,忍不住夹紧了尾巴,仓皇逃窜。
……
……
月落,星隐,东方开始泛出淡淡的白光。
灵州城外,秦军大营,向训惯例巡营,只是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党进从后面跑来,边跑边拢袖口,“向帅,天才麻麻亮呢。”
“嗯,刚去伙房看了看,准备充足,所以今日早餐会提前两刻钟。”
“怎么突然提前?”
向训背着手,用左脚在地上旋划出一道圆弧,又在圆弧外点了三个圆点,这才沉声道:“斥侯最新消息,灵州城外左右寨,夜半增兵,敌军这是准备反攻了,当防他们卡我饭点。”
党进重重的一击掌,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吹号吧。”
“那也不急这一刻,走,一起去辕门外看看坑道陷沟。”
“好,不过向帅只管放心,昨天军议后,所有该增强的都增强了,任他是铁鹞子还是步跋子,都攻不进辕门三丈,某倒是……有点担心昌化城。”
“嗯,兵力略微不足了些,好在敌军无水师,此时又是水量充沛之时,河西敌寇难渡河,灵州敌军也难在你我眼皮子底下绕过去,除非……”
党进接话道:“这正是某担心的,安乐州境的东山部虽说明确表态与平夏部早已一刀两断,但终归是同宗同族。”
向训笑笑:“要相信年轻人,那宋群与萧关守将李行一样,都是陛下与陈仓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他们能配合好,再说了,援军应该也快到了。”
“希望如此。”
他俩所说的昌化城,位于灵州之南,萧关以北,背靠黄河,地势险要,是秦军粮道的重中之重。
说昌化,一般人不知,流沙城之名却是流传千古,后人有诗曰:“蹀躞霜蹄沙自鸣,环州形胜旧隋城。云楼壮压河流激,时听蛟龙怒吼声。”
此城八成以上皆是蕃人,实因为自大唐中叶便频陷蕃部,先被突厥占领,后被土蕃夺去,再为沙陀地盘,最后是党项东山部在此安居。
虽说东山部历经百年,已经习惯了农耕生活,汉化程度相当高,但就如党进所担心的那样,毕竟与平夏部同宗同族,要是冷不丁的来一出,搞不好就出大事。
所以宋群奉命驻守此城,连睡觉都睁一只眼,不敢有一丝松懈。
当此天色将明未明际,波涛汹涌的黄河上,却有数只羊皮筏子自西岸奋力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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