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是不是就特别欠打,我觉得这下打得还不够重,我应该被打死才能让所有人解恨。”

“喂喂,你何必这么当真,你这样的想法我倒是挺喜欢,那叫什么来着,唯我独尊?”

“我头好疼。”

“我从刚才就觉得我们都不是在一个频道上,你闭上嘴赶紧睡吧。”

“我头好疼,振华,我啊,来这里的时候带着期待来着,我几年前看到过沈哥的照片,当时她用手就这么挡住了嘴,看起来还是个挺好看的妹子。”

任振华觉得当时的张弦,大脑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了。“怎么让你闭上嘴就这么难呢妈的。”

“但我来这边看到她完整的样子之后……”

“别说了,行了行了。”

“振华,你再给我一拳头吧,我真特么是个渣滓。”

任振华还真是想给他一拳让他就这么昏过去,强制他继续休息,但握拳挥到他面前又收住了力气,然后轻轻地拍在他脸颊上:“这下行了吧,你个渣滓,快睡觉了。”

“你还真动手。”

“别蹬鼻子上脸我警告你。”任振华捏起他的脸,明明自己还觉得已经完全收住力道了来着。

“大佬我真是怕了你了。”

“呵,你要是真怕倒也还行。”

“振华……”

“又什么事。”

“冷……”

“啧,破事这么多。”任振华认栽一样地叹了口气,把堆在张弦脚下的被子又拽了上来。

张弦顺势钻进被子里,然后就没了动静。

任振华松了口气似的坐回旁边的椅子上,侧着头看张弦蜷缩着的样子,心里感觉莫名其妙的。

这世上有哪个渣滓会这么透彻的剖析自己的本性呢。

况且人喜欢好看的东西,这是通性吧。

手机放在静音档,任振华闲来无事掏出手机看了看消息,发现小曹已经给他打了不少电话了。说起来好像是刚刚出去坐了会儿的时候顺便把小曹他们都赶走了吧,几个小弟还不放心,说没准这会儿功夫陈胖他们会带人来反击。

但任振华觉得不太可能,他所认识的那个陈帅,虽然看着人是混了点儿,不过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并且,不管怎么说,陈帅忌惮着任见荣。

兴许外人看来,任振华和他那个大哥的关系还算是好的吧。

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任振华不愿意多想。

“喂。”

“华哥,我小曹。”

再次有电话顶进来的时候,任振华接通了,之后起身走向门外,“有事?”

“我带着几个兄弟在医院楼下,刚果然有陈胖手下的人找到这边儿来了。”

“是吗,现在他们人呢。”

“不过不是来打架的,我以为他们是要来打架,但看意思就是来传个话,说华哥的面子是要给,但刘四儿也是他心腹,这事儿这么轻易就算了的话他在他那群小弟面前不好做人。呵,就他那样的还做什么人。”

“不用说废话,他们还说了什么?”

“嗯我错了华哥……他们还说,希望华哥给他们一个说法。”

“呵,给说法?是他管不住手下的人,动了我的人在先,这又是什么说法我是不是也要讨教讨教。”

“……是啊,啊不过,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想知道张弦是什么来头。说是之前他们小辈都不会看人,没看出来张弦是华哥手下的。”

“我叫你成天跟着张弦,他们难道连你都不认识?”任振华踱步到电梯间,靠着墙侧过头望向窗外,今天夕阳也是烧红了整片天啊。

对面沉默了很久,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任振华都以为自己根本没在打电话,“小曹,你特么不会真的每天就闷头帮张弦搬砖吧?”

这对于小曹来说正如直击灵魂的一问。“也、不完全……”

“你要想去做包工头我也能成全你,但那片工地还是算了,要干就在我罩着的地方。”这么一想,张弦去干活儿的工地也偏偏属于陈帅那边,这要是真的被一些陈帅手底下的人看到自己身边的小曹成天在那边晃悠,没准对方会认为是自己对那片地有什么打算。

说起来那个工地要建的楼,是政府的办公楼吧。

“华哥,张弦也就算了,怎么最近您也喜欢开我玩笑了呢。”

任振华喜欢听小曹这种委屈的语气,以前没觉得,最近这小孩儿被张弦调教得越来越有意思。但到底是怎么个有意思,要他说他也说不上来,任振华将视线从夕阳那边收了回来,轻声笑了笑,“叫叶师傅在停车场等我,顺便留两个人,其他人你带他们去喝酒吃个饭,今天就散了吧。”

“喝酒吃饭,华哥不来吗?”

“我去的话他们都不敢敞开了吃喝的,就算了。”任振华无意间叹了口气,插着口袋低下头,认真看着被夕阳拉长的自己的影子。

“华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呵呵,怎么,这么想让我去。”

“华哥能别再拿我开涮了吗。”

“好了好了,不讲了,挂了吧,陈胖那边的事回头再解决,不是大事。”

“华哥等一下……”

“还有事?”

“……今天,是周五。”

任振华抬手看了看腕表,突然想起还有这么回事,自己的生活进程恐怕是被张弦折腾得乱七八糟。“是来着,你去办公室等我。”

“嗯。”

“诶。”

“啊,嗯?”

任振华扶了扶额头,往往都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小曹说话的语气会变得异常乖戾,“晚上别去喝太多。”

“放心,我不去,华哥不去我就不去。”

任振华挂断了电话,长久地盯着手机屏幕。

屏保是张弦帮他换的,他本来非常反感别人动他的东西,尤其是手机和电脑。但如果是张弦的话似乎就无所谓,他如今已经丝毫不介意张弦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他的生活里了。

屏幕上是张弦随手拍的工地上的场景,好像远处有两个正在抗着钢筋的工人扶起帽子昂头朝上,天空大概是刚有飞机划过,留下长长的一道云。

飛行機雲。

张弦指着照片上的那道云,说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发音,然后笑着说:“中文里也是叫飞机云吗,我以前没学日语的时候,一直叫它飞机尾迹来着。”

“拍这个干什么。”他当时托着腮,虽然没觉得这照片哪里不好看,但也绝对没到要设做手机屏保的好看地步。

“这个构图,”张弦歪着头,认真地看着自己,“你不觉得很有艺术感吗。”

他如今也没看出来那所谓的艺术感,任振华捏着手机,反复摩挲着屏幕边缘。无非是远处两个人抬头看飞机划过而已,这谈得上艺术吗。

但说不定张弦口中的艺术感,并不是照片所呈现出来的客观现象,而且镶嵌其中的深层内涵。

比如说——

当他们听到声音抬起头的时候,飞机已经划远,只留下一道云来证实曾有一架飞机划过。

任振华莫名想起小时候的某一天,他听说父亲会那天会回来,所以破天荒的一整天都在好好听课,拿着满分的小测的单子,放学后飞奔回家。玄关没有父亲的鞋,他恍惚着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一盒模型枪。那是他缠着父亲想要买的模型,连型号都一样。

他知道那天父亲回来过,但是他没能遇上,也没以为那就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机会了。

然而这一切张弦并不知道,所以张弦口中的艺术感并不是任振华所想的那样,不过那无所谓,至少当任振华看到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这些了。

等他回到病房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去了,他没有开大灯,借着窗户那边的微光看张弦熟睡的样子。

这样没有防备的睡着的状态,也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搞懂目前的危机状况。

任振华轻声咋舌,无奈地叹着气,难不成这人是觉得自己一定会护着他吗。

其实自己根本没有一定要护着他的理由,任振华想,兴许自己抽手不管,以张弦的性格来说,一定还会找到下一个可以依存的人。

晚上他决定离开的时候走到停车场,老远就看到那两个留下来等他的小弟笔直地站在车的两端等着他,司机叶师傅倒是没那么多规矩,打开车窗弹了弹烟灰:“这么晚啊,我都等饿了。”

任振华从来不会跟这位叶师傅太较真地聊天,点了点头代替打招呼之后朝旁边两个小弟招呼着:“你们留下,到顶层守着,除了医生护士之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明白了,华哥放心。”说着,其中一个小弟给任振华打开了后车门。

“好,”任振华坐上车,看了看时间,“回办公室。”

“好嘞,”叶师傅说着启动了车,路上随口问了句,“听说那个叫张弦的,跟你们混得越来越熟?”

任振华挑了挑眉,“难得见你对别人感兴趣。”这个姓叶的司机曾经是自己的大哥——任见荣手下的人,当初是不是干司机的任振华也没具体了解过,只是印象里在自己高中的时候见到过这人,当时这人还经常跟在任见荣左右。

叶师傅吐了口烟,白雾将散的时候才回话:“我也难得见你对别人这么上心,这不像你啊,二少爷。”

“别特么再这么叫我,”任振华踹了一脚驾驶座,愤怒地向后一仰,攥着拳头恶狠狠地看着窗外,“你最好再也别让我听到。”

“不叫不叫,你这还真是你们任家祖传的脾气。”

两个人没再有过交谈,任振华就一路看着街灯,昏昏欲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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