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一边拒绝人家,一边还在意着家人的,不就是典型的欲拒还迎吗,我最讨厌你这种女人。呵,也真是不知道张弦看上你哪一点,你长得又不好,身材还不好,性格呢,我说不好,装着一副很强的样子,但我感觉你就是唯唯诺诺。说真的,也就是张弦让我来接你,不然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别想坐上我车。”
小曹发现这话说出来还挺解气,抬眼看了下后视镜,观察着沈天歌的反应。
沈天歌没有生气,只是麻木地盯着某一处,浑身微微颤抖着。
“还很没礼貌,别人跟你说话你都没个反应吗。”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小曹在开上张弦的公寓所在的那条街之后收敛了不少,这种收敛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潜意识里怕张弦在发现沈天歌情绪不对之后怪到自己身上。
而且他总觉得张弦说不定就在街边等着他们,小曹把视线放远,果不其然,张弦还真就站在平时等他的那个车站附近,并且这次还有另外一个人。
小曹猜那人应该就是沈天歌的室友了,他心中一阵没落,最后小声念叨了句:“就连你这样的人都有朋友,这世道怎么了。”
沈天歌在听到这话后抬起头,车同时减速,缓缓停在路边。
萧洋在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就已经站不住了,看到车减速就冲了上去,追着滑行的车跑了两步然后拍着后车窗的玻璃喊着沈天歌的名字。她在看到沈天歌那个狼狈的样子之后心态几乎崩溃,同时崩溃的还有泪腺。
萧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她都无法接受沈天歌受到伤害。她粗暴地拉开车门,探进上半身抱住沈天歌的肩膀,用力抚着她的背:“我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去那个家,我再也不准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疯子。”
小曹推门下了车,走到张弦跟前,虽然绷带已经被拆掉,但他还是留意到对方头上的伤,“喂我说你,风这么大就这么吹着不是在找死吗,华哥看到又要说了。”他没好气地喊着,不耐烦地脱下半袖衫,脱下来之后愣神了一下,自己这是要用半袖去蒙人家的脑袋吗。
“你快给我穿上,大晚上犯什么神经,风大又不冷,”张弦差点被他逗笑了,嫌弃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纱布,“而且这也不疼了,明天去医院问一下什么时候能拆线。”
“脑震荡是那么容易好的?”
“我都已经躺了那么多天,都是白躺的吗。行了,说说你刚才接沈哥的时候看到谁了吧。”
“看到个男的,正揪着她手腕子。”说话间沈天歌也下了车,小曹瞥了她一眼,然后比划着,“就这么、这么攥着。”
萧洋听后气得发抖,尤其是看到沈天歌的手腕上还留着红印,“天歌,告诉我,是谁,是李思才嘛?你说,别怕,我替你去出气。”
相对之下张弦看起来就冷静得不行,他小声问了句小曹,“你动手了么?”
“没有,他看着还挺怂的。”
“看着挺怂的?那难不成不是李思才……”
“他看沈天歌上车,还抱着我的腿说要跟我拼命呢,真的搞笑。”小曹得意地笑了笑。
但他得到的却是张弦的一个白眼,“人家都说要跟你拼命了,这还叫怂?你是不是对怂有什么误解。”
头顶的路灯突然闪了一下,张弦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皱着眉似乎想要感慨什么,不过说出口时只是一句,“算了,先上楼,什么事都等冷静下来再说。”
沈天歌这时抬头看了眼张弦,用欲言又止的样子换来张弦一个安慰式的笑容。
“诶,李思才是谁?”小曹看着那两个女人依偎着走进筒子楼,侧过头问着张弦。
“跟沈哥一家医院的外科医生。”
“我呲……我天,他们是有一腿吧,我看沈天歌还挺在意那男的,我把他推到一边开车走了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他呢。”
“……”张弦深吸了口气,似乎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谁知道呢,人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搞复杂,复杂的又总想搞简单,简单的复杂的掺和在一块儿,搅和搅和就乱得没个头绪。诶,你上来坐坐么,正好让你尝尝我煮的咖——”
张弦话说一半,脸色突然不对,抬手捂着胃,一副反胃想吐的样子。
“就你这还觉得自己没事儿了,”小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伸出的双手想要扶住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扶,干脆就换成了拽胳膊,“走走,我先把你扛上楼。”
“别扛,再吐你一身的,”缓过劲儿的张弦喘了几口大气,拍了拍小曹的肩膀,“不过说真的,今晚真的非常感谢。”
小曹开始不知所措,这一声感谢,仿佛是那么多年以来头一遭如此真诚的道谢。他居然觉得有点难为情,抓着头发烦躁地扯了扯张弦的胳膊,别别扭扭地拽着他往筒子楼那边走:“什么非常感谢,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你还真不愧是振华的小弟,就连这傲娇的性格都是如出一辙。”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扔这儿了。”
“……”张弦看起来还真像是想要继续说点什么。
“行吧,你还能再说一句。”
张弦指了指身后,“你不把车停到停车场么?”
“我真特——”小曹突然笑场,“我真,服了你了。”
“为什么你忘了停车要服了我呢,算了算了,你去停车吧就在楼后面,我在楼栋口等你。”
小曹没有拒绝,甚至动作极其利索,锁车之后顺手抛起钥匙再用手接住,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重复了几次之后他才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兴奋了,他把钥匙老老实实地放进口袋,收敛着表情快步走到楼栋口。
但还是在看到正在等着自己的张弦的那一刻松懈了表情,小曹最后小跑着冲向他,然后问着他住几楼。在爬上五层的过程中,他又一个接一个问着问题。
“刚刚那个女的的对象在嘛?”
“刚刚那个女的叫萧洋,好好叫人家名字。”
“事儿真多,行行,萧洋,萧洋她对象不在家?”
“他夜班,强斌要是在也就不需要你特意跑一趟了。”
小曹发现张弦无论叫谁,只要对方是三个字的名字,都会舍掉姓氏直接喊名字。假如说自己也告诉他自己的全名,会不会也被这么叫呢,舍掉姓叫名字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亲人之间的相互称呼似的。
怎么这人总是能把自己觉得十分羞耻的话用十分坦荡的语气说出来呢,怎么只要是这个人说的话,无论内容多么无厘头,听上去都像是最为合理的呢。
“夜班,他是什么工作啊。”
“保安,”终于到了五层,张弦站在门前调整这呼吸,打开门,“他还是他们队的队长来着,非常厉害的人。”
再厉害能有多厉害呢,小曹心底觉得厉害的人就只有任振华一人,所以除了任振华,他不会轻易说别人厉害。
小曹觉得厉害这个词等级就很高,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显然张弦就不这么觉得,张弦从不吝啬用这个词,这点也让小曹觉得难以理喻。
开门是玄关,右手边是厕所,正前面是餐桌,客厅中间摆着茶几和沙发,左边右边分别都有道门,估计就是那种两室一厅的普通房型吧。小曹进屋后来回观摩着,这房子还真是普通得不行,跟任振华的公寓比起来简直就像是贫民窟似的。他还真就没想到那个成天在办公室里都要喊着憋屈的张弦居然一直住在这种地方毫无怨言,小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人。
张弦只是安静地走到厨房,用壶接水,开火烧上,打开柜橱取出几只杯子和几张滤纸。“我还是挺想让你随便坐的,但考虑到这也不是我家,你就委屈一下坐餐桌那儿的凳子上吧。”
“你这是在干什么?”
“冲咖啡啊。”
“这咖啡粉看着也冲不开啊。”
张弦动作顿了一下,不过没有那么明显,然后耐心地解释着,“这种不是速溶,溶解不到水里。这种咖啡粉啊,就像是茶叶一样。”
“哦,还有这种,那这种和速溶的有什么区别啊?”
“味道会涩一点,而且我买的这种豆子不是深度烘焙,还会有点儿酸,不过没事,我给你兑牛奶。”
“不要,兑牛奶那不是小孩儿喝的。”
“怎么呢,”张弦笑了笑,摆弄着那些滤纸,撒进去咖啡粉,“我就喜欢喝加牛奶的,好喝就完事儿了。而且像是这样加少半杯牛奶啊,还有个洋气的名字,叫咖啡拿铁。”
“诶这个我听过,什么啊原来就是咖啡兑奶,我还以为是多高级的东西。”
“是啊,拿铁在外语里是牛奶的意思,所以可以简单粗暴地认为是杯咖啡兑奶。”
水开了。
尖锐的声音持续了几秒,张弦拎起水壶放到另一处灶台上等它降温,伴随着水沸腾的声音,他轻声问了句:“沈哥,要来杯拿铁么?”
张弦没有回头看她。
沙发上的沈天歌也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小曹都不知道张弦到底是怎么知道对方点了头的,平静地做好三杯兑了奶的咖啡放到茶几上。他自己是空着手,抱着双臂靠坐着餐桌的边缘,终于把视线放到沈天歌身上:“沈哥,你父亲和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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