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听雪几乎形神俱毁,漂浮在水面之上,苦谛悬浮在他的身旁,在一道金色符咒的牵引之下,在水面上漂浮不定。楼听雪头发披散,气息全无,此刻也不过是在这一道紧贴着膻中大穴的符咒的维持下,形神不散而已。
“滴答、滴答。”从妖异女子指尖滴落的声音在此时格外清晰。
郭青莲奔上前,一把就要把悬浮空中的楼听雪抱下来。
或许被这惊人一剑惊醒的颜白玉,紧紧地盯着全身几乎透明只剩下一道符咒的楼听雪,就在郭青莲快要碰到那被一团光芒笼罩的楼听雪的时候,颜白玉拼尽全力大喊:“别碰他!”
郭青莲的手离着楼听雪还有不过一寸,听到了颜白玉的大喊,下意识的转过头来,手掌惯性向前,一寸而已。
那一瞬间,光芒四射,从郭青莲的指尖发出,直穿天空。那一刻,楼听雪周边光芒大涨,如同炙热的太阳将要爆裂开来。楼听雪的肌肤寸寸皲裂,如同一个破碎的瓷器,下一秒就是破碎成万千碎片。
湖面上,清风起。一个驼背老人缓缓踱步而来。一口烟圈在他的头顶飘散,老头看似走的很慢,实则一步十丈,眨眼就到了楼听雪身旁。
老头吧嗒着烟杆,含糊不清的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哪。”
眼望着楼听雪身上金光大盛,郭青莲早已失神,只能茫然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金光夺目,她甚至看不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头倒吸一口凉气,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青色的符箓,出手迅疾如风,百会、膻中,符箓从老头的手指尖飞出,轻巧的落到了楼听雪身上的这几处大穴,只见一瞬间金光之中,青色雾气流转,笼罩了楼听雪全身。
生机盎然,金光渐弱。
“老伙计,又欠我一顿、哦不,十顿好酒。”
青色流转之间,楼听雪的身体慢慢的飘落,躺在了郭青莲脚边的水面上。
“小姑娘,快把你的小情郎带回去吧。”老头子说着又吐了一口烟圈,笑道:“老了老了,还更是看不得你们这些小孩子家的情情爱爱。伤心,更伤人啊、”
老头子楚天枢侃侃而谈,声音不大却是中气十足若惊雷,在郭青莲的耳边响起,郭青莲瞬间清醒,看着脚边那一层绿意包裹的楼听雪,隐隐看着他的脸色已经有了几分血色,登时心头大定,弯腰就要抱起楼听雪,只是在触碰到楼听雪之时,还是下意识的看了身后的颜白玉一眼,颜白玉缓缓地点头,郭青莲轻轻地蹲下身子,轻轻地抓住楼听雪的胳膊,气贯双脚,脚下木板便滑向颜白玉与南宫正。
一旁的洛华也赶了过来,此时的形势,显然聚在一起比单独逃跑的胜算更大一些。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即便是不遭殃,也只是远远观望的份。
眨眼间就救回了楼听雪的老头楚天枢,上前两步,来到了那怀抱瑶琴琴弦俱断的女子面前,“天下事不过是一个情字,你有情,他亦有情,不如就给老头子一个情面?”
女子抬起头,眼神黯淡无光,这个被颜白玉唤作琴仙儿的女子竟是一个盲人。
她的指尖还在滴血,那乌木制成的瑶琴眼看是废了,她用那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断掉的琴弦,仿佛书生轻抚心爱的女子一般,想必有一天自己倒下的时候,他也会这般爱惜自己吧。
女子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紧紧地抓住了碎裂的瑶琴,留下一声叹息,踏波而去。
明知不可为而不为,又何尝不是一种智慧。
远处,一艘小舟破浪而来,船头正是那送给楼听雪请帖的小姑娘,此刻只见小姑娘的嘴角翘起老高,满脸不悦的看着众人,终是把船靠在了老头的身边。
“一大把年纪了,就知道到处惹麻烦,”小姑娘老气横秋的教训起了楚天枢,老头只是笑眯眯乐呵呵的看着小姑娘。
话匣子打开的小姑娘也是个话唠的主,一边数落着楚天枢,一把又打量着这水中的几人,依旧老气横秋:“就这点道行也出来行走江湖,我家这小船可装不下这么多人。”
小小的船上,楼听雪躺在中央,占据了一大半的船舱,洛华郭青莲、南宫正颜白玉分别在楼听雪的两侧,紧贴着船舷,老头子在船尾闭目养神,大半个身子都在船外了,只是任凭小船摇晃,始终掉不下去,连那吐出来的烟圈都是袅袅升起,似乎不受风的干扰。
小姑娘则站在船头眺望,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么,还不时地催促船工,一个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的汉子,木讷的汉子只是连连答应。
按道理说此刻,太湖的水路早就已经被吴王世子麾下的各路江湖人士把持,也不知这小姑娘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船夫?
太湖之南,有一座小镇,名曰大钱。
声势浩大的武林大会在颜白玉和洛华的握手言和之下匆匆落幕。只是这武林大会的东道主吴王世子也只是在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之后,离开了会场。
余下的江湖草莽面面相觑,也只能作鸟兽散。只是众人虽然略有微辞却都没有发生骚乱,纵然是因为世子和楚天枢的气势压制,更重要的却还是因为吴王世子说了一句“天残地陷宝藏出。”
唐王退位之时,从对梁帝说道,长安的金银财宝都被黄老贼洗劫一空,只是这宝藏却不知下落,落在长安军中的叛军小将在严刑拷打之下,曾言,黄巢军撤出长安之时,早已安排了退路,将城中财宝悉数运走,只与亲近之人留下密令,天残地陷宝藏出。
如今吴王世子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众多武林草莽也算是没有白来这一遭。有了这条线索再加上天残剑法这一点,众人也总算是看到了一点眉目。
那么,如今的首要在于如何破解天残剑法,楼听雪,自然而然,又成了众矢之的。
大钱镇最大的客栈,名叫老金客栈,倒不是老金的金,而是老板姓金的金。旬月以来,客栈早已饱满,掌柜的迎来送往,忙的不亦乐乎,几个店小二端茶倒水,也是笑逐颜开,自家的客栈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想来今年年底,掌柜的能多给咱们几个铜板的吧。
市井百姓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想法自然也会非常的简单,而不像楼听雪所在的江湖一样,这座江湖,总是那么的复杂、多变、不近人情且不如人意。
青色符箓和金色符箓光华流转,楼听雪被包裹的像个粽子一样,呼吸轻微,面如金纸,性命仍在可与不可之间,地府门前犹在盘桓。
郭青莲在他的床前守了一夜,终于在洛华的催促之下随着洛华离开。清晨两人离去之时,看着洛华的背影,南宫正不由得鄙夷的啐了一口。
嘴上意气风发却临阵脱逃,明明同历生死却借口拉着郭青莲离开,南宫正实在不爽,倒是颜白玉依然以礼相待,热络的与洛华道别。
南宫正兀自骂骂咧咧的不休,颜白玉却抬起头来看向远方,天边一抹白云悠悠然,颜白玉目光所及,不知何方。
客栈的屋顶上,小女孩捧着一大团棉花糖吃的正香,边吃边嘟囔,“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管这么多闲事。”老头子只是吧嗒的眼袋,一言不发。“真的就放这几个哑巴走吗?最起码把他们眼睛挖了啊。”
老头子把烟袋灰在自己的脚底磕了几下,淡淡的道:“江湖水深王八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傻闺女。”
说罢还不忘从脚底拿起烟袋磕在了小女孩的头顶,正吃了一嘴棉花糖的小姑娘,暴跳如雷,只是还没等那一口棉花咽下,小老头已经消失不见,小女孩狠狠地摸了一下嘴巴上的棉花,“哼,早晚把尿壶给你扣头上。老东西。”
中军大帐之中。闫崇古正和一个衣着华丽、腰悬美玉的年轻男子对饮。此时的闫崇古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气势,而那年轻的公子哥也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觉悟。
“西域的葡萄酒,可还对颜大公子的口味?”闫崇古笑眯眯的点头。
“自然,闫大将军的品味,自然是不会差的。”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颜大公子笑眯眯的说道。
一身黑衣的无影侍立一旁。冷冷的看着来自并州的家伙。无影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令人作呕的公子做派。忽又有一人分奔而来,无影上前一步,正要说话,那闫崇古只是一摆手,无影便收回了脚步。
帐帘掀开,一黑衣人大踏步而来,单膝跪下,若是颜白玉身在此处,自然认得,此人正是那楚天枢和小女孩的摆渡之人。
那原本是哑巴的汉子,此刻声若洪钟,“游骑将军座下仁勇校尉马致叩见军头。”
闫崇古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汉子,笑道:“起来吧。”
黑衣男子起身,闫崇古笑问道:“如何?”
“总算没白跑一趟。”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白色的纸笺,恭敬的上前交到无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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