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牛胜今年四十有七,活了大半辈子生了七个闺女就一个老来子,疼的比眼珠子还眼珠子,家里头吃的用的全都先紧着儿子来。

七个闺女如今嫁出去了六个,还剩一个比周蜜大四岁,明年也要及笄了。

这两年往牛胜家里来说亲的不说踩塌了门槛吧,也快把门上的两个铜环给磨成铜镜了。

牛胜不急,他这个小闺女虽不比儿子费心,但跟村里其他人家的闺女相比算是娇养了,平日里除了在家纺纺纱织织布,基本不下地干活,一身皮子养的白嫩,眼睛又大,任谁看了都没有不稀罕的。

牛胜更是,他瞧不上村里的那些个泥腿子,这个闺女养的这般好哪儿能便宜了他们。

他心里想的是更高一层的金岩县押司,杨奇。

前两年他就托人去打听了,金岩县里的青松书院那是整个隀州都有名的,若是儿子能到青松书院去念书,将来不愁不能改换门庭。而那杨押司正是青松书院院长的小舅子。

虽然女儿年纪上跟那杨奇差了十几岁,可那杨奇前些年死了老婆,如今鳏夫一个,还没有子嗣,两家即便家室上差了些,可小闺女这般模样去给他做填房也绰绰有余了。

眼下唯一犯愁的,还是银子。

他牛胜瞧不上村里的小子,可同样在人杨押司的眼里,他牛胜也是个乡下泥腿子。要想攀附上去,得有能拿得出手的嫁妆才行。

他都打听好了,家里虽然存了百十两的银子,拿出个三十两做嫁妆足以让杨奇高看一眼了。

可这钱是留着给儿子去了青松书院念书的钱,一旦动了,将来入了书院可就吃紧了。本来给闺女挑选夫婿是为了将来儿子的路途能走的顺些,若是误了儿子读书的事,这不成本末倒置了吗。

正发愁的时候,周蜜和周宁姐弟带着炒河螺的方子就进门了。

牛胜这两天也听闻了周家俩姐弟在村口集市上摆摊赚了银子的事情。

自打周蜜这丫头差点儿被毒蛇咬死之后,这周家仿佛是倒霉透了之后开始转起运来。

听说就这几日市集上就赚了好几两银子,那些吃食儿瞧着也都新鲜,别说金岩县了,隀州地界也没听有人说过类似的。

而且周蜜那丫头也变得有点不一样,见了那小张氏不但没绕着走,反倒三言两语的就把小张氏给怼了个没脸。

这事儿牛胜他媳妇杨氏听得稀罕,跟牛胜念叨说周蜜这跟变了个人似的,可别是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身了。

牛胜见识比媳妇杨氏要多,倒不觉得是什么怪力乱神作祟。

周家毕竟是京官出身,虽说是被流放来隀州,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新鲜的吃食儿,搞不好就是京城永宁里最寻常不过的吃食儿,不过是他们这边地处偏远见识少才觉得稀罕,往南走说不定满大街都是。

听完周蜜的来意之后,牛胜有种打瞌睡被人递枕头的感觉,想了想道:“二妮子,你这方子可值钱,你爹娘知道你拿出来给我吗?”

周蜜点头,她来之前就跟孙氏先说了,孙氏虽有点儿舍不得,但觉得女儿说的在理。既然炒河螺的方子已经引起了村里人的眼热,那就是稚童怀揣着巨宝,难免惹来是非麻烦,倒不如抛出去,由里正做主,村里没人能说个不字。

“我阿娘说,里正伯伯对我们周家有恩,这方子不值一提,请伯伯别推辞。”

牛胜心道,周蜜这丫头果然瞧着跟从前不同。

以前周蜜也来过牛胜家,话少总低着个头不说,眼神飘忽也不似现在这般清亮。

如今明明瞅着脸还是那张脸,可整个人透着鲜活气儿,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自信。口齿伶俐说话得体,确实像换了一个人。而且不止周蜜,连给他家放牛的宁小子瞅着也精神了,脸色红润饱满,一看就是日子过的好了的模样。

果然是不能小瞧了向来没啥存在感的周家,当年老里正也是这般说,天气难测,谁知道今日下雨发霉的周家,来日会不会翻身重回京城?周家老爷子走得早,牛胜当了里正之后就没把周家当回事了,毕竟周言大字不识几个,周家咸鱼翻身的可能不异于天上下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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