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整天,天擦黑的时候,程庆元终于退了烧,医生来看过后,说再观察两天,没有反复发烧的情况就可以出院,至于腿上的伤,医生说只要不恶化就是最好的情况,起码能保住这一条腿。
明儿就是三十,刑虎主动留下来照顾程庆元,让老大开车把剩下的人都送回去,明天再来换他。
三十当天,赵青禾一大早就起床,刑卫东一会要去医院,得早点做早饭。
她才把柴禾抱进厨房,就听得抱厦门吱呀一声打开,先慢腾腾踱步出来的是阿黄,紧随阿黄后面的,是刑卫东,这男人上身穿了件薄薄的衬衫,纽扣也不扣好,露出里面贴身的背心,腹肌的形状也清晰可见。
赵青禾眯着眼睛多欣赏了一会,直看得刑卫东脸黑,大跨步的走到她跟前,三下五除二的抢过怀里的柴禾,进了厨房,又麻利的把火生好。
听得外头的动静,王改秀没了睡意,正要起床,谁知才把窗帘掀开一角,就看见自己那倔驴儿子抢着抱过人家姑娘怀里的柴禾,笑的嘴差点没咧到耳朵后面,又把窗帘拉住,躺了回去。
早饭的点一过,大队好些人家都开始蒸起了白面馍馍,粮食香味飘的村头村尾都是。王改秀不仅蒸了馒头,还做了豆包。在当地,豆包是每年过年必备的,不仅自己吃,还能做年礼,样子和赵青禾前世吃过的青团有些像,只不过青团是绿色的,豆包是玉米色的,里头的馅儿就是蒸熟的红豆。
而村那头的刑金贵家仍然还是冰锅冷灶,他缩在炕上,旱烟抽的嘚吧嘚吧响,心里难受的紧,大队其他人家都准备团年饭,自家要粮没粮,要肉没肉,这两个月吃的唯一一顿干的,还是在卫东家拿的那几个馍馍。
张翠莲看着眉头皱成一道川的儿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皱纹密布的脸上浮现几分阴冷,心里开始起坏水。她拉了刑金贵一把,厉声道,“金贵,你起来,去找你大哥要吃的喝的,他家有钱,粮食肉都不缺,你去找他,过年嘞,咱龙龙可不能跟着喝西北风。”
她孙媳妇金花搁屋外头晾衣服,听到这话,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心里啐了一口,死老太太,脸比树皮还厚哩!
哦,龙龙不能跟着喝西北风,那上次从卫东家拿的馍馍,咋才给龙龙半拉,剩下的都进了谁的肚,连她这个当娘的也没沾上光。
也不知道是造了啥孽,四个孙子死了三,她当初猪油蒙了心,才嫁到这家来。
刑金贵到底没经住老娘的撺掇,烟袋往腰上一别,就跑到了刑虎家,去了就偷偷摸摸的趴在墙头上外里头瞅。
还小声的呼叫“大哥,大哥……”
此时王改秀正带着赵青禾在厨房里忙活,馍馍已经蒸到锅里,另一口锅里还烀着大骨头,今年队里分的杀猪肉已经做成腊肉在房梁上挂着,这些骨头排骨啥的,是从肉联厂买的。
肉香从厨房里飘出来,一路钻进了刑金贵的鼻子里,他深吸几口肉香气,浑浊的眼珠子立马冒出光来,左右看了看,院里没人,一溜烟跑了进去,站在刑虎两口子住的房间窗户底下,低声喊着大哥。
刑虎在医院,当然没人回应他了。
一个大活人跑进家里,赵青禾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她喊王改秀:“阿妈,你看那是谁?”
王改秀看过去,这不是刑金贵吗,他来干啥?
王改秀在围裙上拍拍手,又从灶口抽了根干柴,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一副要干仗的架势,赵青禾也连忙在围裙上抹了把手,跟了出去。
“刑金贵,你来干啥?”
王改秀看见刑金贵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想起去年过年,她男人刑虎瞒着她,偷偷给刑金贵家送了几十斤的米和面,敢情张翠莲又唆使她儿子上门打秋风了。
“嫂…嫂子,”刑金贵见到怒气冲冲的王改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脖子缩进衣襟里,“我大哥呢,我找他有点事。”
好多年前王改秀和他老娘干架,就冲着要老娘的命去的,这婆娘狠着哩,刑金贵咽了口口水,眼神闪躲:“你…你别冲动,这不快过…过年了,咱娘让我过来问问,你们家还缺啥不?”
赵青禾眨巴两下眼睛,笑了笑,“缺,缺的多呢,肉啊蛋啊啥都缺,要不,我和我阿妈上你家拿点去。”
满院子飘的都是肉味,还缺东西,哄鬼呢!刑金贵心头呸了一声。
王改秀冷笑,翻了翻眼皮子骂道:“刑金贵,年关了,你家又缺吃缺喝了?我告诉你,今年你别想占我一丁点便宜,我今儿还就把话撂这儿了,他刑虎要再敢像去年一样,往你家送米送面,看我不收拾他。一家子不要脸的玩意,吃什么米面,心比地主老财还狠哩,阎王咋就没把那两个老不死的收走,可怜你那三个儿子,就是老不死的造孽多,才报应到他们身上。”
刑金贵结婚后,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张翠莲别提有多高兴了,谁能想到,四个孙子,短短几年间就死了三。
听了她这话,刑金贵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嘴里还直喘大气,三个生龙活虎的大儿子说没了就没了,他这心里现在还难受呢,“大嫂,你咋说话呢?”
拿死人说事,王改秀觉得冲动,说完心里就后悔了,不过要想让自己给刑金贵道歉,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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