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官做事本是东一榔头西一棒,但这几年历练,加上董其昌,陈继儒等身边人物的影响,做事已经越来越有条理,抓典型然后搞推广的手段也被自己逐渐琢磨了出来。
眼下,在广东地界,广州前卫的两位副手,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一个血染校场黄沙,一个已然三木加身。而后,乖官凭着一贯跋扈的手段,通过类似手段,利用锦衣卫车彻查了广东的军卫系统,也断了不少人的兜鍪红缨。
当然了,愿意跟着自己混的,都有肉吃!如今只好说,广东军卫内血雨腥风,人人但求自保,运气不好的都成了被杀的鸡仔。
夜色蔼蔼,好风如水。
文渊阁内,申时行端坐于镂花紫檀桌前,正随意翻阅着奏折。一旁的王锡爵两指轻捻青花茶盖,撇着茶末,一副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的悠然自得。而对面的许国手肘撑着茶几,正在吹胡子瞪眼的一通骂,些许口沫星子都占到了胡须之上。申时行,王锡爵两人貌若南山,心下却正在抽丝剥茧,正想着如何走下一步棋。
“好个郑国舅,做得泼天的大事,广东军卫已经被他掀了底朝天。”许国很是愤愤,说着好似要站起来一般,老腰已经直板板的立起,“郑国舅就不能清闲些,这几百份奏折,多少是弹劾郑国舅的。倒是这军卫都司,恐怕给郑国舅压住了,却是没有半点怨言。哼,正是好个郑国舅。”
王锡爵放下茶盏,接口道,“郑国舅亦只整治些地方军务罢了,也未尽断这些人财路,许大人何必动怒?”
“现下仅广东耳,如若推及各地,又当如何?”许国说着反是笑了起来,“你我背后的商贾与各地军卫俱都往来密切,军械粮食的买卖如何等闲视之?”
许国是担心郑国舅如今地位威胁自己一方的利益,借题发挥而已。王锡爵的女儿也算乖官的房中之人,凭着女儿的玲珑剔透,在国舅处必能坐稳前俦,倒不惧郑国舅会打压自己以及背后松江太仓一带的商贾,更不待言,如今郑贵妃也要与自己联络沟通,互为依仗。然而,这一问反而刺到了王锡爵的痛楚。做到阁老位置的,都是人精,隐约也能看出郑国舅所图非小。郑国舅当真会照顾自己一方的利益么?或许,只要郑国舅觉得利益所需,也会牺牲掉自己这条不怎么牢靠的门路吧。
“如今郑贵妃内宠外援,怕是要立贤不立长了吧。”许国是个性直之人,平时与人争辩便得理不饶人,眼下正骂到兴头,如何停得下来,“郑国舅下得好大的棋。”
“许大人,此乃禁忌,不可多言。”申时行好意提醒道。
“有甚当讲不当讲的,圣上面前,老夫也欲诤谏。”
“圣上如今宠爱郑贵妃,事不可急,再待时机进言吧。”申时行虽然老好人,事关大统,在立嫡一事上却异常坚定。“此话休得在此提起。”
许国虽然不忿,不过望向申时行的眼神倒是多了一分感谢。到底自己养气功夫还不足啊。
一番话将将说完,这时候,大门突然被两个小太监推了开来,三人注目下,一团大红色便愤怒的冲了进来。待定眼看时,正是身穿大红色过肩通袖龙襕袍的万历皇帝。
万历重重站定,怒视着许国,“许国,你好大的狗胆,立太子是你管得了的吗?朕想立那个皇子,便立哪个,你们谁敢替朕做主。”
“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许国惊得一身冷汗,早是跪在了地上。
申时行和王喜鹊也被万历突然造访给惊着了,随即异口同声道,“圣上息怒,臣等有罪。”
“哼,有罪?罪从何来啊?”
三人混迹官场多年,屁股能稳坐阁老位置,都不是一般人,不过今晚万历突如其来,依然将三人惊得不轻,言语也是下意识出口。这时候,被万历一问,三人心下略一思索,方觉之前的谈话当真大逆不道。
立嫡乃是朱明祖训,如今万历存心立郑妃所出的朱常泂为太子,继大统,不说天下皆知,起码朝堂之上无人不晓。各路言官,内阁阁老无不上书反对,甚至与万历关系还算融洽的申时行也极力反对立庶。可是,这事情可以朝堂上争,可以奏章里说,市井百姓茶余饭后也能谈,可无论如何三人之间这番话不能被万历听着,尤其许国说郑贵妃和郑国舅企图立庶,可比指着万历皇帝的鼻子骂还严重得多,扣个谋反或妖言惑众的罪名,拉出去斩立决也不为过。因而,三人着实吓得不轻,尤其是许国,一身冷汗浸透了常服。
“臣等万万不该私下谈论立太子之事,”不过,申时行为人老成,也有劝阻许国之言,论罪也无甚大罪,便当先答道,“但许大人也是为社稷江山着想,故而出言未省。陛下宅心仁厚,望陛下能理解老臣们的急切之心。”
“急切之心?哼,尔等急的是大明,还是自家啊?”
“臣等何敢谋私,此是为国为民之心,还望陛下明鉴啊。”
犹自跪着的许国和王锡爵也附和道,“望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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