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尔等都是为我大明计议,朕倒要问问,为何定要立长子呢?为何朕就不能自己决定?究竟你们当皇帝,还是朕当皇帝?”万历也是气急,话说得很重,“国家大事,尔等尽可关心,哪怕朕听你们的也行,为何太子人选不能朕自己决定?”

申时行于此事,当真是不依不挠,极力反对的,便答道,“陛下乃天子,太子一事是天下大事!太祖皇帝定下祖制,祖制不可违啊!”

“太祖为了天下苍生考虑,定下祖训,可不代表朕不能选一个贤德仁圣的太子。”万历言下之意,长子如果是个蠢蛋,难道也要让蠢蛋做皇帝么?可见,万历是多不待见自己的长子朱常洛。“何况,朕就不能改改祖制么?千秋以后,朕定下的不也是祖训么?”

“陛下三思,祖先之制,岂能擅改啊!”申时行怎么也无法想象眼前曾经诺诺的学生会说出如此不合礼数的话,衰老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了。

跪在地下的许国一直没有说话,先是被万历突然出现惊吓到,又被万历一番质问,起初大气也不敢出。不过,毕竟做了几十年官,这时候却是回过神了,心下仔细一盘算,今天讨论被万历皇帝撞见,岂不是万历皇帝的大好时机么。本来,立太子的事,文官们可是一直占着上风的。现在万历借着这个时机,岂不是要压制住内阁了?起码,自己是没法再名正言顺的进言了。

许国理清了思绪,不能继续让万历皇帝再说下去,于是乎,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陛下,微臣斗胆直言,如今两位皇子幼弱,未及开蒙。而仁义礼智乃人之四端,必须由后天循诱,方得圣贤之道。微臣虽愚钝鄙陋,亦固愿为皇长子经筵之师。”言外之意,如今皇子都小,皇长子也可以教训成贤能之君,皇帝小儿你也不能保证郑妃说出就是贤君。

“哼,好你个许国,”此时,万历却是冷笑了一声,“未治你的罪就不错了,居然敢妄想做经筵官?”

“陛下,许大人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一旁的申时行也帮衬着说道。

“好个申大学士,朕这皇帝也让给你做算了。”

“陛下息怒。”申时行或许也猜到了万历的心思,倒不似先前惊慌了,眼下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朕也没气跟你们生。王大人,你也说说看吧。”

“臣不敢。”

“但说无妨。”

“臣斗胆。”王锡爵微一停顿,郑重道,“臣以为,所谓天道,唯变耳,祖宗家法未必不可改。天子之德在人不在物。立储大事,选贤与能未必不可。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只要太子能胸怀天下万民即可。不过,许大人说的也有几分在理。如今皇子尚且幼弱,贤与不肖,尚无由知晓,不如待日后,圣上再行定夺……”

“王大人,安得如此违逆之言?”申时行听罢,正待反驳。

“王大人所言甚是,兹事体大,不可仓促行之,不如,过几天,王大人上个奏折,详细说说吧。如何?”万历倒是很满意王锡爵的回答,心说,郑妃的贿赂还有些用处嘛。

“是。”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王锡爵已经是国舅爷的老丈人,不过在立太子一事上,内阁一直是同样看法,眼下,王锡爵却一反常态帮着万历皇帝说话。一旁的申时行养气功夫十足,喜怒不形于色,但许国性子刚直,却是两眼圆睁怒视王锡爵。幸而,申时行在后面扯了扯王锡爵的袖子,不然,估摸着许国的脾气,非得跑上去来一招断子绝孙脚才解气吧。

“好了,三位爱卿都请起吧。”

“朕记得韩非子里说明君不悬怒,悬怒则臣惧罪,轻举以行计,则人主危。朕今天一时性急,可不要怪罪朕啊。哈哈。”万历方才听完王锡爵的话,觉得今天真真是不虚此行,念头立马就通达了。

和念头通达的万历不一样,申时行和许国有些吃瘪,不过,今晚的事实属突然,谁也不会想到,万历皇帝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居然破天荒到文渊阁来了。

其实呢,这事也要往前说,万历前几天接到了锦衣卫的消息,晓得乖官在广州把军卫治理的有声有色,而且乖官还写信来说要再送银子进宫,便心情大好,结果今晚多吃了半碗无锡进贡的粳米饭,这不,带了几个小太监就破天荒溜达到文渊阁来消食了。刚巧,在门外便听到了三人的谈话。本来万历还有些生气,不过略一盘算,心想这可是天赐良机,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于是乎便径直闯进了文渊阁。

文渊阁外,几个小太监掌着气死风灯,正簇拥万历回寝宫。

这时候,万历拍了拍身边的小太监,笑道,“哈哈,小瓜子,朕今天演的如何?”

能被皇帝拍肩膀,真真是皇恩浩荡啊,小瓜子当即便有些感激涕零,前列腺括约肌瞬间有些把持不住,遗漏了几滴……看来,小瓜子今晚又要换尿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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