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她也没能想明白这一场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怎么就沦落成了如此不堪的算计一场。

“够了。”晴姨赫然抬头,“我…有愧,”她缓缓说道,“终是对不起你良多。”

百里依神色一怔,半晌仰头闭目,眼角有泪无声没入夜色,捎带着一声轻笑一道融入了这风气肆虐的庭院,月色下她唇角泄出的笑意腊月红梅般的夺目凄清。

“我也曾对你们满怀希冀……”她缓缓说着,顿了顿又突然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飘出一声状似呢喃的轻语,“只可惜天下的父母并不都是一样会疼爱孩子的。”

这话的调子她咬的很轻很慢,好似蒲公英的花簇般轻浅无依,都不等落入风中便已经被吹割的四分五裂。

以前她以为自己的生母是落雁门掌门春风一度怜爱的歌姬,后来才知竟是醉酒后意外宠幸的贴身侍女席晴。

原来师兄信中所说都是真的。

母不是母,父不成父,她这落雁门少主,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百里族唯一嫡女,之所以还能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为了饲养体内那些她父亲视为珍宝的各类蛊虫。

想想真是无限悲凉,可笑至极,她明明也喜欢光的……

这夜可真够漫长,百里依抬袖,垂眸凝着袖口上蹁跹欲飞的雁,倏尔展颜,往那处灯火通明处迈去。

生来是命吗?不,分明有的选的,这一次,她要自己选。

屋外是一泻千里的银辉冷月,屋内是剑拔弩张的父女二人。

烛光徐徐晃动里,映出百里玄策明显带着疲惫的倦容。

明灭扑朔的灯影下,百里玄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低缓,“你这事做的让我很不高兴。”

不高兴么?百里依听着这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训斥,骨子里突然蹿出一股子报复后的快感。

“父亲指的哪一件?”

她接过百里玄策的话,“这些年我做事只为了让父亲高兴,可父亲从未在意过我是否高兴,也从未做过一件让我高兴的事。”

百里玄策斜倚在床头微佝的身子怔了怔,低垂的面庞叫人看不清神色,而后,他沉声道:“落雁门迟早是你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为了她?这话百里依不敢苟同,一个顾全大局到连自己心爱的女人孩子都能算计进去的人,她突然想知道,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她这位不论何时都理性到凉薄的父亲才会失去理性。

“父亲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

百里玄策笑了笑,“看来是真的老了。”

平和的口吻听不出多大起伏,端看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谁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仿佛看淡生死的人曾经为了可能多活几年的寿命,不惜拿自己儿子当牺牲品。

“既知老了就得服老,聪明如父亲,应当明白什么叫做天、命、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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