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的眼力见儿十足,一边双手扑簌着肩上头上的雪粒子一边唱着小调儿去小厨房寻吃的。

乐乐的小调儿唱得最是好听了,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显得音色尤为空灵。

眨眼间便见她转过回廊。

于是,那丝丝扣扣的唱腔就听不真切了。

前室内静悄悄的,钱多多与许公子杵立在茶桌旁,沉默不语。

四方的木茶桌,中间是茶壶,茶正温热,刚刚不久前乐乐来时泡好的。袅袅的热气自茶壶嘴里升腾而起,那些烟雾罩在许公子的面容上,显得他整张脸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晰真实表情。

钱多多伸手请坐后,便自顾自的坐下,低头认真烫洗着茶盅。

许公子恭敬而坐,却也不急,认真凝视真她那双在茶具上翻飞的双手,不知是在欣赏茶具还是在欣赏她的手,认真而又虔诚的样子。

“这样的寒冬腊月里,许公子有何要事上门,不妨直说。”钱多多淡笑着搁下茶壶,将眼前斟满茶的茶盅轻轻向前推了推。

窗外是飞舞的雪花,漫天遍野。

突然想起乐乐在回廊里一蹦一跳着拍打着身上雪花的样子来,甚是娇俏可爱。

钱多多视线倏地转至许公子头上、脸上、肩颈处,轻轻扫视一圈,眉心顿时一拧,面色不由张皇起来,却到底不过眨眼间功夫,便恢复了如常神色来。

许公子自怀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往前推了推:“钱姑娘,今日许某是来替常先生送东西的。”

钱多多面色一凛,敛了笑,推诿道:“许公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我与府上常先生素无交情,更没有需要往来送礼的恩情。这无恩不受惠的道理,怕是公子比我更清楚才是。”

“钱姑娘莫急。”许公子淡笑道,“你且先看看这是何物。”

“甭管何物,这物什我都不能收下。便没有看的必要了,许公子还请收回吧。”

许公子倒也不强求,将首饰盒往回收至身前。

突然,他将首饰盒轻轻打开,轻轻转了个向,往前推了推,朝向钱多多,笑说:“这是常先生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想着应是姑娘旧物,今日遣许某来还给姑娘罢了。”

“这……这扳指,为何会在常先生手里?”钱多多瞧着首饰盒里的血色扳指,目瞪口呆,疑惑道,“常先生又为何知晓,这便一定是我的旧物!?”

“钱姑娘,您相信前世今生吗?”

“奴家并不信。”钱多多不由伸手触了触那枚扳指,温热依旧。

她轻轻放开手,在桌下捻了捻手指,拇指与食指指腹轻轻相触摩挲,心底动荡一片。

这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物什,为何会在常先生手里?

神奇的是,她竟然连何时弄丢了的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还收捡在她某个首饰盒里,稳稳当当的。

难不成许公子和常先生是盗贼?很显然并不像,无论多么高级的汪洋大盗,那气质都不可能如常先生那般,竟比当今天子还要威严几分。

许公子?也不像,盗贼的身上绝没有这样的书卷气。

钱多多上下扫视的打量着,许公子显得闲适极了,并不恼,只淡笑着望向钱多多,轻轻挑了挑眉。

钱多多却总觉得他这个表情眼熟得紧,却又明明并不是在这样一张脸上出现过。

钱多多凝了凝神,淡淡道:“吾只相信,珍惜此生足矣。身故后一撮黄土,了然于世……”

“呵……”许公子微微笑了笑,那样的笑着实有些碍眼。

钱多多刚想继续开口,却见对面的许公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卷画轴,直直的朝着钱多多递了过来:“这是常先生前世夫人的画像,待我离开之后,姑娘不妨打开来看看。”说着许公子起身拱手道,“许某有要事在身,言尽于此。若是姑娘有些许心灵感应,请务必于明晚子时前,到对面常府看望先生一眼。”

“常先生……”

“先生病重,病因颇有些复杂,或许姑娘去了,能有些眉目与起色。”许公子神色黯了黯,再次拱手道别,“许某告辞了,烦请姑娘慎重考虑一二。”

桌上的茶盅一动未动,盅里的茶已然放凉了……

钱乐乐一进门,便瞧见多多坐在桌前,神情呆滞。她身前搁置着一卷半开着的画轴,画纸颜色泛黄,画轴秃露,皆像是年代久远的样子。

凑近了一看,钱乐乐不由惊呼道:“这不就是你吗!天呐!多多!这张脸……与你一模一样!我原本以为这世间再也寻不着这样好看的脸来了!不对,这就是你的脸……”

钱多多抬手抚了抚眉,打断道:“乐乐,我已经看了许久了。”

“可是,你怎地会穿着前朝的服饰?还有这配饰……”

钱多多抬眉瞟了一眼,服饰是前朝的服饰,血扳指却是自己的血扳指,一模无二。

那样成色的扳指,这世间本就没有第二枚。

乐乐却觉得,这样倾城的脸,世间应没有第二张。

“乐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钱多多问完揉了揉眉,继续喃喃道,“你觉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奇特的人,站在门外好半刻功夫,身上却能不沾一片雪花呢?”

不对!钱多多突然记起,那一夜,许公子在马车前坐了一路,马鬃上,车夫的斗篷上雪白一片。

可是,他身上也是半片雪花也未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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