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怡海迁都之时,怀光帝的灵柩却率先进入了皇城。

这位在世之时风光了三十九年的人王,终于得偿夙愿的葬进了他塞满了无数珍宝的殓宫,成全了自己身前身后的荣华富贵。

而随着旧帝的入殓,江南的烽火亦是彻底的烧至了中原。

漆怡海的迁都大军不过才到了距离皇城五十里外的白马屯,中原与江南边境的红石峡驻军防线就被廉棠带着妖魔军攻破了。

红石峡往西贴着应龙山脉是一水的古镇与村落,有些村落还保留着远古生祭的习惯,信仰与民俗跟正统的王朝百姓多少显得格格不入,是以王朝军驻守城防的时候,没少与这些愚民交恶,此番廉棠就是用了离心这一招,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开了城防的大门。

然而攻占了红石峡以后,廉棠却坐镇军中再无动作,麾下的妖魔军亦是在村落里小范围动作,没有在往中原腹地挺进一步,似乎是在等待什么时机或者命令。

而花妖一连几日都窝在军帐之中,很是安静的目视着廉棠沉眠。

这个男人最近似乎很是疲累,有时候与自己交谈着都能转眼入睡,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下片淡淡的阴影,显得很是顺遂与恬静。

廉棠的军帐除了花妖自己,旁的魔物除非通传,否则若有谁胆敢不顾命令就闯了进来,是会被这个男人一剑诛杀的。早些年廉棠的身上可没有像现在这般干净过,因为每日里来向他挑战,或者想要对其除之而后快的魔族都会变为一捧脏污的血,溅在他的衣摆上。

将这个不输魔君俊美的男人涂抹上一层妖冶的腥光。

廉棠自从去了一趟大火冲天的登瀛城,回来之后便沉稳了许多,他时常一个人望着被浊气浸染的天空,看着逐渐变为灰色的雪簌从厚重的积云下旋转而过,眸神之中似有什么隐忍的情愫在一点一点的汇聚,使他看起来很是忧郁。

而往往只有在他陷入沉眠的时候,那种周身萦绕的压抑感才会淡去,才能让旁人看到一丝丝过去的明媚与张扬。

花妖爱极了这个男人沉睡的模样,而凝视的越久,那种想要偷香的欲望就越是蠢蠢欲动。廉棠的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没有一处不是精致的,他就像这个人世间最顶级的创造物。不同于神祗的砭骨肃冷,他的俊美是得天独厚的摄人心魄,辉月失色,就算他的言行时常透着三分刻薄,但也无法掩盖掉他的气魄与孤傲。

花妖的目光深情款款,说不出的迷恋与沉沦,她就这样如痴如醉的凝望着,真是越看越满意,直到最后她再也忍受不住欲望的唆使,将嘴唇对着廉棠的唇角蜻蜓点水般的滑了过去。

其实这个吻很轻淡,就像一道转瞬即逝的风,可廉棠毕竟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机谨起来。

廉棠缓缓的睁开眼帘,锋芒横朔的桃花眼在对上花妖潋滟着秋波的杏眸时,浓烈的肃杀就如明光一闪,退的极快,待花妖再一眨眼之时,廉棠又变回了那个带着三分沉默七分狡黠的桀骜之徒。

“这一觉睡的可好?”花妖笑嘻嘻的问道。

廉棠有些慵懒的眨了眨眼皮,淡然道:“不算好,也不算孬。”

“为什么这么说?”花妖抬手执起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徐徐的注着茶,“是有梦,还是无梦?”

廉棠望着那翠绿色冒着热气的水柱,眸神空濛的说道:“梦到了一个孩子,一个很出色的孩子。”

“那可真是难得!”花妖将斟满的茶杯放在他的手旁,说道:“我以为你只会梦到那些打打杀杀的画面呢!”

廉棠将茶杯端在眼前,盯着那些袅袅的热气,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也以为我只会记得杀戮呢!”

“自你去了一趟登瀛城,我总觉得你回来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花妖说道:“你要实在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跟我说说嘛!”

廉棠低头呡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笑道:“待大局已定的时候,我在告诉你吧!现在,不是时候。”

花妖从站着改为坐到凳子上,百无聊赖的玩着细长的指尖,好半晌才回了一句,“随你吧!总归是你不想说,我也逼不出来,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再来听。”

廉棠没有再答话,他的思绪一直透过翠绿色的茶水,飘到了那片他遗忘已久的暮下轻烟,桑上残雪。

蝶妃轩中,连日来的贵客迎门,算是让百玉赚了个盆满钵满,她整日里忙着操练歌舞,迎来送往,倒也没了那个闲心去管这馆中无故消失了许久的两个大男人。

这馆中的房间是越来越不够这些官员们闲卧的了,于是百玉寻思着再买一下一间隔壁的铺子,将这两间门面打通,造一个更大的蝶妃轩出来。

可往往想法很美好,但要行动起来却又横加波折,这不,眼下还不等她跟一旁的房主商量好价钱,这驻守在红石峡的妖魔大军还是往中原腹地挺进了。

于是前段时日还一掷千金的土财主们,这几日纷纷成了夹着尾巴的老鼠,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开始商量着怎么跑路了。

热闹了才不过几个月的皇城又开始恢复了人丁寥落,街巷瑟然的颓败模样,除了跃跃欲试期待着与妖魔大军汇合的魔族,这条繁华的街道上真是连一个人族的影子都没有。

就这么倚在门框上观望了几天,那种想要把生意继续做大的欲望也熄灭了下去,百玉也开始认认真真的考虑起来要不要卷卷铺盖,麻溜滚蛋。

没了登门的金主,蝶妃轩不到子时就关了门,一群卸了浓妆的妖魔鬼怪簇拥在一起,贪恋的嗅着铜炉里燃烧的嗜仙散,将这方密闭的空间熏的烟雾缭绕的。

也就是在这个好梦酣热的时候,消失了半月有余的白宁,踏着风雪姗姗归来。

今夜与往日没有分别,白宁先是对老板娘表达了收容的谢意,随后便上了楼,脚步轻柔而缓慢,但是却让百玉有一种他的后脑勺也生了一双眼睛,正隐藏在兜帽的背后,乌溜溜的盯着她。

铜板对白宁的疏离到没什么嫌恶,就是觉得此人的气场太过阴寒,不知何时就会露出阴晴不定的狰狞面孔,向自己露出锋利的爪牙。

眼见着白宁的衣角消失在了三楼的转角处,铜板这才小声的对着百玉说道:“姐姐!您的这位救命恩人,怎么越看越瘆的慌。”

百玉盯着三楼在灯火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的围栏,蹙着眉头说道:“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也或许是听过他的声音,但就是没有什么确切的印象。”

铜板也顺着百玉的视线望了上去,随口说道:“不会是在梦里吧!”

“”,百玉转过头,不明所以的说道:“什么意思?”

铜板目不转睛的说道:“梦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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