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庄严的眼睛里有桑阳了,所谓眼里有桑阳,就是时时事事都能想到他。桑阳也不负所望,他总能把事情都做地很漂亮,这让庄严更加的看中他。渐渐的,桑阳在庄严心里的分量超过了向强。一个下雨的晚上,桑阳在为庄严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时遭到了几个人的围殴,幸亏有治安巡查员赶到,要不然,桑阳那尚未痊愈的身体很难再一次经历暴打。事后,桑阳倒没想那么多,庄严却认了真,一定要追查真凶。这事对庄严来说可说是小菜一碟,没用什么力气,就把真凶纠出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庄严的另一个心腹向强。向强跟了庄严很多年,地位一直是岿然不动的,没想到来了个桑阳,不声不响的就把向强的位置给撬了,向强那个恨呀!事情的结果就是向强自动离开了。

那以后,庄严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桑阳了,其中也包括家事。正因如此,桑阳认识了美美。他们刚认识那会,美美刚初中毕业。有钱人家的孩子,学习也顶呱呱,那是凤毛棱角。美美不属于那凤毛棱角,相反,她的学习成绩差了去了,公办的高中的分数都没有达到,要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就愁地不成样子了。美美愁的不是有没有学校念书,是不知选去哪个学校读书,公办的民办的随便挑,有很多条件很多限制的,到了她这都成了零条件零限制了,没办法,谁叫她有个能量强大的爹呢?美美最后还是读了一个民办的寄宿学校,说穿了就是贵族学校。她每个星期六下午都要回家,星期一的早上再回学校。这样,就免不了接送了。庄严把这个频繁任务交给了桑阳,桑阳也欣然接受了,一则是因为老板信任,要知道,美美可是庄严唯一的掌上明珠;二则是因为美美这孩子漂亮可爱。上高中的女孩子,大部分都长开了。美美也是如此,而且还美美长的特别漂亮,明眸皓齿的,皮肤相当的白,五官就像是达芬奇雕刻出来的一样,没有一点多余,也没有一点缺少。更为关键的是,她“桑哥,桑哥”的叫着,让他很有幸福感,就觉得自己真有这么一个妹妹一般。美美高中毕业后,就去了新西兰读大学,桑阳自此就很少看到美美了。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庄严几乎把桑阳看作是自己人了。他开始放手先让他去做小一点的工程项目,然后做中等大的,最后就给他大项目做。桑阳原本就是块被泥浆包裹了金子,如今泥浆已被雨水冲洗干净了,再也挡不住他闪闪发光了。这些年跟着庄严,早把他的经验方法学了个透,特别是一些精髓,他都铭记于心了。所以不管是大工程项目还是小项目,桑阳做起来都得心应手,丝毫看不出是个新手,处理问题方式方法,都显得眼界高,手法老练独到,不时让庄严都啧啧称赞。两年后,桑阳有了自己的公司,公司的规模也已挤进了路云市房地产公司的前五强。所以,庄严对于桑阳来说,如父如兄,他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都是庄严给的,对于这样一个恩重如山的人,桑阳是做不出什么绝决的事来的。

一个明晃晃的秋日,秋蝉还在枝头叫着,已经变黄了的叶子仍停留在树上,似乎在作最后的惜别。庄严的办公室也明晃晃的,黄色的大理石瓷砖,黄色的真皮沙发,还有一幅挂在墙上金黄色的朱砂画。那是一幅别出心裁的话,画的是一大片一大片成熟的稻子,稻穗低垂,黄灿灿的,就连底部的禾叶也是黄的。稻子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开了口的袋子,似乎要将所有的稻子收入其中,不仅仅是稻子。每个人看了,就会觉得这幅画不简单,但到底不简单在哪里,总也说不上来。“家有谷粮心不慌。”庄严每每都是这样微笑着回答问他的人。其实庄严说的也没错,桑阳每每看到这幅画,就会觉得特别的安心和平静。

“富泰那个项目怎么样了?”庄严稳稳的坐在沙发里,粗壮的头发像是栽在营养钵里的葱,根根挺直矗立着,他头大体大,就是无论站着还是坐着都是挺占面积的那种。关于富泰那块地,最早是桑阳关注的。那块地开发之前,是在离路云市中心十几公里的乱坟岗区。所谓乱坟岗,就是埋葬着一些不知姓甚名谁的人,或者是一些青壮年就折夭的人。平常,很少有人从那儿经过,即使要经过,都会绕道而走。桑阳拿着这个项目去找庄严的时候,庄严没什么兴趣。庄严说,“我知道那儿规划有一条铁路,那只是图纸上的铁路,谁知道要到哪年才修。我们的资金可等不起,压一年,损失就不得了,何况还不知道是多少个一年。还不如找个成熟的地块,一开发资金就可以回笼。”桑阳看了看庄严,把老份报纸递给他看。一份是西川日报,报上划了红线的是“中部崛起实施规划——高铁篇。打算用3—5年的时间,修建5—10条高铁,实现高铁全覆盖。……”另一份是新宁晚报,划了红线的上面写着“7月6日上午,我省第一条高铁在新宁市顺利开工,这标志着我省的高铁战役已打响……”“新宁可是江北省的,离我们远着呢!”“可是,江北省也属于中部,又是我们的邻居省份,它都有动作了,我省的高铁建设也应该不远了。”庄严思索了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做?”“拿下那块地。”“以你现在的实力,一个人拿下他也没什么问题的。”“面积太大,我要是一个人吃下了,资金链就会相当的紧张,其他项目随时都会有资金断裂的危险。所以,我想我们一起拿下那块地。”“好吧,五五吧?”“五五。”桑阳见事情成了,长舒了一口气。

不出桑阳所料,不到一年的时间,西川高铁开工了,并且首先修的就是经过路云市且经过那个乱坟岗的那条高铁。消息一出,那边的地价蹭蹭往上涨,不到两年时间,地价翻了近两倍。现在就是桑阳他们不搞开发,直接把地卖了,也是赚了个盘满钵满的。桑阳倒真想把它卖了,一则因为他描上了更好的投资,另外,他觉得现在地价已炒地差不多,趁价在高位抛出去,投资的风险就没了。可庄严不肯了,他说,“桑阳啊,咱们是做地产开发的,就像那雕刻家,哪有看到手里的木材价格大涨就把它卖了的道理,想想,要是把它雕刻成一件艺术品,那价格会是卖材料的多少倍?……”总之,庄严就把那块地当成香饽饽了,捂着就是不肯放手,他一定要经过精雕细琢,得到他想要的艺术品。对此,桑阳也没法,不管怎样,那块地赚钱的趋势是改不了,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果不出桑阳所料,地价经过热炒后出现了不小的回落。庄严说,“管它跌到多少,等我们的房子出来后,房价就任我们开了。”庄严只是不肯承认自己决策的失败,房价从来就是跟着地价潮起潮落的,这谁都清楚。富泰的开发建房造成了桑阳很大的资金压力。原本他就只计划屯那块地的,做好了放它个三年五载的准备。如今要开发那块地,桑阳的资金部署全都打乱了。桑阳明确跟庄严说自己资金吃紧,庄严摆摆手说,“这都不是事,钱,你庄哥我这里有的是。”事实就是这样,项目上缺资金了,桑阳也没钱的时候,就找庄严要,也管不了是不是五五分成了。

“下个月就开盘了,认筹现场也非常的火爆。”桑阳回答说。“好好好,工作上的事你可是从来没让我失望过,怪不得……”庄严说到这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也难怪美美这丫头缠着你了。”桑阳觉得,这才是庄严此次找他谈话的重点。“美美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谁都愿意宠着她。我一直把她当成我亲妹妹。”桑阳不卑不亢地说。“亲妹妹?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庄严笑着看着桑阳,嘴角大幅度上扬,看着就觉会那不是在笑,倒是在满满的生气。桑阳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庄严也不说话,对他来说,这事远比他处理过的生意上的事难多了。他很清楚,桑阳决不是那种会顺从别人的人,特别是在感情上。桑阳自打离婚后,追他的女人多了,什么样的都有,什么商场精英,官场高官。记得有位女副市长为了追他,不惜请市长做媒,要是别人,应该会顾惜市长的面子,桑阳却直接把人给回了。就连市长也被噎地半天也回不过神来,不禁感叹,世上竟还有如此耿直之人。女副市长当然是气疯了,想想她堂堂一大副市长,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要学识有学识,事业上那就更不要说了,她可是市里最年轻的副市长。就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被人眼睛一眨就淘汰了,没有丝毫的迂回和客气,这可大大的伤了她的自尊。后来,桑阳有一个项目从她手里过,不用说也知道过程有多曲折了。别人劝桑阳找个合适的理由去跟女副市长解释一下,可桑阳就是不干,他说要他说违心的话他情愿放弃这个项目。最后因为这个项目急待上马,女副市长迫于上面的压力,才不得不作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庄严站了起来,可能因为他底盘有些重,弄的沙发咯吱响。他往茶壶里倒了一点水,然后晃了两三圈,慢慢地将茶倒进桑阳面前的茶杯里。“你和美美认识有七八年了吧。”庄严换了一种轻松聊天的语气,好像说的很随意,他边说手上仍在倒茶。“是啊,她还没上高中我们就认识了。”庄严说。“是啊,那时那丫头还扎着两个短马尾辫,两只眼睛扑闪扑闪,脸蛋白里透红的,真是怪可爱的。每每看到她,我的心都要融化了。”庄严说着,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她现在长开了,更加可爱漂亮的。”桑阳由衷的说。“记得高中的时候都是你接送的吧。也怪我自己,那时还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抽出时间来陪伴她,也没有拿出精力去关注她的成长。现在想陪了,她却不需要了。”庄严说着脸上是满满的遗憾,可惜时光不能倒流的。“现在她长大了,我像所有的传统父亲一样,希望她找个年龄相当,学历高,品性能力都好的小伙子。我都暗地里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她都不正眼瞧别人一下,把我气的呀……她跟我说了,这辈子非你不嫁了。我问她,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她说,高中时就开始喜欢了,说你一直如父如兄般的照顾她,让她觉得这世上还有一个关心她的人。听她这么一说,我更是肠子都悔青了。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啰。”庄严说到这,看着桑阳郑重的问,“你们能不能在一起?”“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不可能有其他的男女之情。”庄严盯着桑阳足足看了两三分钟,“好吧,我相信你了。”突然间庄严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语气也弱弱的。“其实,从我内心来说,我也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的。这倒不是说你不够优秀和强大,相反,你是个能量很足的男人。可能……可能我骨子里还是在乎那些传统的观念。”庄严小心着自己的措词,生怕会伤害到桑阳。桑阳立马说,“你说的我都明白,要是我有个女儿,也不会让她嫁给像我一样的男人。”庄严赞许的点了点头,“好吧,这事就算我们达成共识了,你找个时间,好好的跟美美聊聊,千万要保护好她。”桑阳郑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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