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吕思清在中国巡回演出,上海的这一场在嘉定区的保利大剧院举校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吕思清谦逊的鞠躬,独自拉起了那些脍炙人口的传世名作,身后一位美女钢琴家为他进行伴奏。
无疑,他是幸阅,比起那些曾遭受巨大磨难,穷其一生都再没有勇气回到最初生养的地方、客死他乡的音乐家……他是非常幸福的。
在50岁这年,他的琴艺达到燎峰造极的地步。人们静静的陪伴着他拉过了帕格尼尼的柔美如歌,拉过了大调波兰舞曲……
这场名为“魔弓传奇”演奏会中场稍事休息后,进入了中国名曲的下半场。他从凄美的“梁祝”拉到异域风情的“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又拉到了醇厚细腻的“牧歌”……
音乐是开启心灵的钥匙,在场每一位被他手里那把魔弓牵引的如痴如醉,心绪万千。
向歆和闻峰身旁坐着一对穿着素雅的老夫妻。当“梁祝”响起之时,那位女士不由得潸然泪下,频频拭泪。
音乐将人们从一个塞满摩高楼的繁华都市瞬移到了空无一饶自然奇景。
人们不再身处剧院,而是置身于空旷的山野之间,万千只蝴蝶如落雨缤纷。恍惚之间又进入了西部荒漠,在重重风沙中看到耀眼的太阳……
时间会带走一切,每一个平凡的生命都是一颗尘埃,最终消失在时空长河之中,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除了极少数人有幸用生命所写的作品,会如一枚石子掉落下来,在长河之中跌宕起伏。它们最后变成一粒粒珍珠,发出幽然静默的光,提醒后人曾经发生过的事。
音乐,成为了最好的载体之一,留下了人类千丝万缕的生命气息……
后人会被这些气息感动,亦从中看到自己的气息,看到自己将被淹没的结局……
向歆打开了向海的故纸堆,她一本一本的搜寻,想要找到他的生命气息。
她终于遇到了一摞又一摞的五线曲谱,从贝多芬到布鲁赫,一本一本翻过去,那些数不清的五线谱构成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按照年代来看,有许许多多是他在生病之后购买的,可惜他已没有心力去翻读了。
唯独有一本非常破旧的莫扎特提琴鸣奏曲,那书破损的厉害,以至于被反复粘黏。封页上写着一行略潦草的字:“申,购买于上海新华书店,1958年”。
她不明就里,随即又找到了一本牛皮纸封面的册子。那册子上手抄写了许多五线曲谱,第一首曲子便是“莫扎特弦乐夜曲”。
他做了笔记:“他在11岁时就爱上了这种夜曲,以至在整个生命中写下了13个夜曲。”
“他的每一首夜曲都有不同的价值,但它们的风味却是一致的,都很优雅甜美,尤其是1776年的佛哈那夜曲与1787年所写的弦乐夜曲,是足为后人所称颂和赞美的。”
“从第一阙夜曲,到最后一阙夜曲,中间足足隔了二十年,占据了他短促生命的一半。”
她翻过了向海所誊写的很多个篇章的莫扎特,又看到了“梁祝”和一首叫做“igeunereisen”的曲子。
她检索了一番,发现那是一首叫做“流浪者之歌”的提琴曲,听上去异常悲怆,难以下咽……
每首曲子都记录的极其工整,在最后面记录着誊写的时间,时间断断续续分布在1966年到1969年。
她合上册子,陷入沉思。
她既难以想象他会拉这些艰涩深奥的曲目,更难以想象在那个颠倒乾坤的年代,他还有心情专注在这些事物上,令她匪夷所思,错愕不已……
在彼此相伴18年的岁月里,他始终像一尊雕像一样沉默着。
他既无法从过去的岁月抽身,又无法活在当下,只得在时间的夹缝中颠沛流离,没有找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想快速翻篇,所以从不曾提起,甚至想忽略他的存在。
只有他自己走不出来,陷在困境之中,一直到死。
人该如何面对和消解掉自己的伤痛呢?很多人选择忘记,很多人选择逃避,而他选择停留在原地溺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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