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总是有风的。
落叶搭了秋风的便车,在阴沉的天空中飞散,营造出肃杀的氛围。
古人讲究什么季节做什么事情。春夏行赏,秋冬刑罚——秋后问斩,杀人也要等到秋天以后。秋天,是杀人的好天气。
假设死亡已是无法避免的,那么在这样的天气死去可能是略微更能接受的死法。
林平之被杀了之后,他的血会染在落叶上。落叶飘落在地,当作大树——或是树苗或是其他什么花草的肥料,参与新陈代谢,以这种方式延续。
死亡或许不是死亡,只是换一种方式存在。
我们都将永生在这个宇宙中。
但当然哲学只是吃饱了没事做的时候的胡思乱想,身体和意识是宇宙赋予人类的极特殊权利,没有人愿意用这种权利来换取另一种维度下的永生。
林平之也不想,他从来都是一个务实的人,会冒险但总是以自身不会有太大性命安危为限度,他不想死。
但似乎今日此刻的处境下,想不想死已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在场的都是当世宗师泰斗,虽然有意无意间彼此站位将林平之团团围住,可表面上都是气定神闲微笑不语,看起来气度非凡。
尤其华山派的“君子剑”岳不群,此刻笑吟吟的看着林平之,仿佛慈祥的长辈看着自家淘气的后生。
他背负着双手,任由长袍和长须随风飘荡,而衣服和胡须虽然被风吹散,却绝不影响他儒雅形象,反而莫名生出些飘逸的仙气。
林平之此刻目光停留在岳不群身上,笑道:“岳先生,令狐少侠伤势如何了?”
这问题其实问的突兀,但岳不群神色如常,道:“从太乙山上下来后,劣徒他安然养伤,到华山时就已好了大半,后面再勤练本门内功固本培元,现下已是全然无恙。”
令狐冲能够化去桃谷六仙输入体内的真气,是因为岳不群传了紫霞秘籍给他,这一节是华山内闻,岳不群倒没有当众吐露。
林平之知道其中奥秘,也不多说,只是道:“那就好,那就好。”
嘴上说着,腿也没闲着,舒展开凌波微步的轻功,突然高高跃起。
在场都是高手虽然似乎都闲庭信步毫不在意林平之的样子,可其实这次来的目的不管怎么说还是为了林平之而来。
所以林平之一举一动他们都收下眼底,这会林平之跳起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们都是颐指气使惯了的,哪里会自己出手阻拦林平之,何况林平之身法极为迅捷,他们更怕出手阻拦没有拦住,吃老大一个没趣,当众出丑。
所以,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左冷禅,毕竟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次的事情左冷禅最为热衷,青城派余沧海和左冷禅平素交好,并且左冷禅一向隐然有引领武林的意思,此刻少林方丈不在,自然大家不经意间把左冷禅当作了场上“首脑”。
左冷禅自己其实也心焦,不说他本身对林平之就恨的牙痒痒,单论他想当武林盟主的野心来说,倘若此刻在众多掌门眼皮子底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平之逃走了,那真是毫无颜面了。
但他总算隐忍功夫尚可,也知道自己作为五岳盟主不太方便出手对付林平之这种年轻后辈——何况看林平之这轻功身法,出手了也不一定追的上。于是左冷禅冷哼一声,身子却没有动弹,只是向身边的几个师弟使了使眼神。
其实也不用他吩咐,嵩山太保们跟随他多年,本身又都是武功见识不俗见机极快的人,在林平之跳起的时候,已有两个太保同时飞起,用的是嵩山派名曰攀山决的轻功。
嵩山地势险奇,单单在山上来来往往,本身就需要身手矫健。所以嵩山派高手虽然不以轻功闻名江湖,可轻身功夫绝对不低。
当然这得分和谁比。如今的林平之,尤其古墓出来后又历经多次生死战,内力、武功、轻功都已入化境,对于凌波微步的掌控早已游刃有余,又是先行起身,嵩山派的几个太保们无疑望尘莫及。
在场众派高手们但见林平之身形飘忽,似仙人一般凌云而去,心知嵩山派的人毕竟难以追上。
而看到林平之的绝世轻功,在场有德长者比如冲虚道长,不禁起了惜才之意,心想:“这位林公子不知道如何得来的奇遇,武功轻功竟至如此,今日若是让左盟主和嵩山派的人将他拦下,说不定他性命有虞。我与他也曾见过数面,知他虽然行事偶尔任性,却绝非大恶之人。今日他这样走了,或许也是天不忍绝此英才。”
可谁想,看着要远遁的林平之突然于空中一个回落,瞬间到了后面想要拦住他的两个嵩山派太保面前。
手中食指和中指之间,轻捏着一道银光。
当世此时应当没人知道,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擅长用一枚绣花针杀人于无形。
至于东方不败为什么要用细针对敌,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讨论起来有人说是绣花针更适合葵花宝典这种妖异武功;也有人说是东方不败只是当时正好在“闺房”绣花,他的武功既然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都说武功高到一定境界摘花飞叶皆可杀人,那么随手拿起绣花针迎敌也属正常,并不能因此得出用针能更好发挥葵花宝典威力的结论。如果东方不败当时用的是一柄剑,说不定威力更惊人。
林平之倾向于认可第一种说法,概因在原本的笑傲世界里,修习与葵花宝典同源的辟邪剑谱的岳不群也不谋而合的用针将左冷禅刺成了瞎子。况且葵花宝典这种强调身法的武功,情理来说也确实和针更达。至于林远图当年创下辟邪剑法,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高手嘛,总是沾个剑字比较闪耀,君不见射雕世界里华山上几位其实不怎么使剑的巅峰武者切磋,也要起个名头叫“华山论剑”。
当然林平之的针法只是新练,远不如剑法娴熟,绝不至于能和东方不败较一长短,是佩剑刚才插在了佛像之上没有拿出来,这会暂时用银针当兵刃。
但不能和东方不败比也不丢人。
起码嵩山派太保看到林平之此刻手中的银针,霎时间脸色惨白。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们发现,以林平之的身法速度,银光到时,他们无论如何都避不开。
左冷禅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虽然对林平之这后辈动手有失身份,但由于情势危急,左冷禅还是出手了。
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他藏在袖内的一柄精钢剑已然出鞘。
左冷禅离林平之位置甚远,他知道要施展身法抢过去已来不及。
所以长剑从他手中飞出,直飞向林平之!
冲虚道长见状忍不住开口道:“左师兄手下留情!”
左冷禅毕竟是正道门派前三的高手,林平之轻功再高,这么猝不及防之下,也未必躲得开他的致命一击。
冲虚道长是怕左冷禅出手真的把林平之杀了!
但显然冲虚道长这一句说慢了。
飞剑似脱缰野马,早已不是任何人所能控制的住。
林平之人在空中,注意力又在嵩山太保身上,如何能挡得住、躲得开这么雷霆万钧的一剑?
当世武功最高强的正道高手,在场不说全到齐了,总归是来了七七八八。
他们都不禁微微摇头,都觉得:假如自己设身处地的位于林平之现在的境地,便是多双翅膀,也难躲开这一剑。
林平之没有翅膀。
但他此刻的轻功,倒有些像长着翅膀的鸟儿,凌空违背物理原理脱离地心引力的一纵,左冷禅这飞剑便插肩而过。
并且林平之尚有余闲,将手中银针再度刺向嵩山派的太保。
看他这架势,大家都看出来了,他是想刺瞎子。
他的手抖动两下,这世界上就会多一个瞎子,抖动四下,就会多两个。
几天前他就曾让几个正道门派的精英高层变成了独臂侠。
嵩山太保瑟瑟发抖,眼睛却没有因为恐惧而闭上,反而瞪的大大的。
——他们想在成为瞎子前再多看几眼。
银针似流星,划过空中。
忽然停住。
林平之的身子也在空中顿住,接着缓缓下落。
落地之后,他微微笑笑,朝左冷禅道:“左盟主,和你的师弟们开了个小小玩笑,希望你不要介意。”
玩笑?
这人竟然把刺瞎别人的眼睛当做“小小玩笑”。
嵩山太保们哭笑不得,显然这个玩笑对于他们来说一点也不好笑。
但好在,不管好不好笑的玩笑,终究只是玩笑。
既然只是玩笑,那么林平之就没有真的将他们的眼睛刺瞎。
所以那么哪怕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也总比不是玩笑要好。
林平之开过这个玩笑之后,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因为他们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林平之只要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以他的轻功,在场没有人能拦住他。如果有几个高手再靠近一些,全力对林平之近身出手,可能有机会留住他,但以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处事风格,显然不会让自己处于这种危险境地中。
第二,林平之不光随时能走,并且他甚至可能突然出手,将在场某个人刺成瞎子。嵩山太保的武功在笑傲世界里虽然只是弱掌门级别,但也绝对不差,他们躲不开林平之的银针,在场许多人也躲不开。
沉默一会,左冷禅冷哼一声,道:“好!好小子,是我小瞧你了。但有些账总是得算的。青城派的余沧海与我交情不浅,与在场众前辈高人见面也多以师兄弟相称,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的儿子被你杀了,这账怎么算?”
顿了顿,左冷禅又道:“余观主和你们福威镖局的事,还可算是你们私人恩怨,我们从旁主持公道,却也不会太加干涉。”
“可日前你相帮魔教妖女,将昆仑派灵风子等人手臂斩断,这事涉及正魔之争,可就不是个体私仇了。正邪不两立,你既然帮了魔教妖人,那便是公然与我们武林正派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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