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紫泉,痴痴天地;幽幽华庭,漫漫无期。
面对突如其来的皇位慕容烁夜从来都不曾反抗,尽管他知道这个虚位只是司马家的施舍,而他只是一颗为了安抚天下的棋子。
那年六年,初雪始然。
本该入暮静庭,茶话闲语,紫泉宫却是人声沸沸,热闹异常,
廊下侍女步履匆匆,得个空闲便要私语一番。
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宫女,低声说道:“怎么回事?今日晨时还见她在后庭拾掇她那些花草。怎的就早产了?”
另一个看似年长的宫女,将她拉到一旁的柱子后面,见四下无人,悄声说道:“你不知道?今日她冲撞龙颜,被君主打了好大一个耳光。唉,本就不受宠爱,即是得了皇子,便该安分守己,日日感恩戴德,没想到海真是爱作。”
瘦小的宫女,轻叹道:“毕竟是叛族女子,在这皇城本就不得信任,说白了就是个贡品,也是个可怜人啊……”
年长的宫女倒像是看透了一切,不禁愤愤说道:“说来也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他那个哥哥,听说对她这个妹妹也很不待见呢,进了紫泉也有三年了,竟一次也没派人来瞧过。”
瘦小的宫,伸着脑袋往人多处瞧了瞧:“说那多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怀了君主的孩子,母凭子贵,到时候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要巴结呢,赶紧干活吧,出了岔子咱可是担不起的。”
寒风吹过,梅枝上的雪花和着月色撒了一地,那清冷的白色,映满了整个院子。本是香宫华庭,却因住着一个可悲的人而萧败。殿内的灯光透过窗子打到斑驳的青竹之上,片片竹叶含着冰霜,却也不及这深宫人心。
锦白的云纱帐内,她极度痛苦,脸色蜡黄,唇色也是荡然无存。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溢出滑落却不见她有半分呻吟,倒也是个倔强女子。
贴身的侍女见她如此隐忍不语,知道劝说也是徒然,便守在一旁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时不时的挥起衣袖擦擦眼泪,撇撇小嘴欲言又止。
她深知在这深宫之中,不得宠爱便只有安守本份,自生自灭,可是即便如此她仍是如青莲一般不染凡尘杂念,不愿违心讨好,不屑君恩圣宠。
她只想做自己,亦如凛都的自己,不是政治的牺牲品,只是母亲的女儿凛国的公主凛鸳。
呵……终是命不由己,不得天悯。
元年初始,慕容永昼即位,恰逢霁国政局不稳。凛国君主凛慕不顾朝中元老反对毅然叛起,出兵霁国,一月不到,便攻陷霁国北城。后,连连捷报,凛慕大喜,便更加肆无忌惮,所到之处必罢其官员,改其法制以凛国制度管制,大张旗鼓,甚是招摇。
次年二月,慕容永昼与河洛青战出兵讨伐,交战于虞城,凛慕大败,仓皇而逃。
此时,司马明空还不曾转职内政,以护霁将军之职趁慕容永昼在前线牵制之时,领军直攻凛都。凛慕不得良计,方寸大乱。接连败退,攻霁之战显然如篝柴燃尽,无力回天。不得已修书一封,着人程于霁国君主,言败受降。
称降之后,凛慕日日难安,毕竟凛都一直以来都是对霁称臣,自己如此犯上,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后便有人献计霁凛联姻永结同好,如此即可消除霁国的怀疑,也可留意霁国是否是真的既往不咎。
是年九月,秋意正浓。浩瀚的迎亲队伍走在霁寰的主街道上,金幡红喜,千人仪仗。
街道两旁人声嘈杂,一片感叹,言:凛国的公主好福气偏远小国竟能得此殊荣,当年的君后司马悦兮也才是百人仪仗,看来君主对着凛国也很是重视。
只听羡语声声,不见红绸之下已是泪目涟涟。
“阿鸳啊,只有让你嫁去霁国我们凛都才能安稳,你要好好侍奉霁国君主,到时候得个一儿半女此生也算有了依靠了……”
“母亲,慕哥哥……他对您说了什么吗?”
“鸳儿啊,你哥哥他不易啊,我……”
“母亲不要自责,阿鸳愿意嫁去霁寰,您于慕哥哥说,就说我此去一不违心阿谀奉承,二不假意争宠夺恩。礼物也好,人质也罢我自甘受之,以我一人换凛都千万安稳也算值了……”
点点过往摇曳在烛火里,仿若隔世,却有温度。
“雪暖,初到霁寰时,我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姐姐说过的话,雪暖都记的。现在不说这些,姐姐你可坚持住,我在这儿陪着您。”
“记得便好……记得便好……”
“姐姐莫要如此,雪暖见了心痛。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皇子想一想呀,他还等着唤姐姐娘亲呢。”雪暖抽泣着说。
凛鸳闭目不语,紧蹙的眉头和煞白的面庞依然显示着她的痛苦。
许是雪暖的开解起了作用,凛鸳紧紧攥着身下的缎褥,慢慢的使起力气。
只听殿外一片跪地声,继而一宫人言道:“君主,夜凉您怎么过来了,待皇子降生奴才定速速前去禀报,您还是回宣安殿吧。”
“里面情况如何?”慕容永昼冷冷问道。
“女医以进去多时了,还没动静,方才传话出来说……说……”
“说什么!”
“禀君主,女医说,凛主娘娘天生寒疾,又是早产,怕……怕是熬不过去。”
“哼,即是有疾便该在紫泉宫好生养着。今日她那般胡闹,怕是本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传话进去,就说今日若是平安生下皇子,她所犯的错,我便不再追究。若是生不下来,她何时死,我何时葬!。
夜过子时,万籁具静。一声清亮的啼哭响彻整个紫泉宫。没有笑脸寒暄,没有欢颜贺语,甚至没有收拾打理,两名女医便带着侍女们匆匆出了紫泉宫。
“自己不争气,即使生了皇子又能怎样。君主还不是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如今咱们可不能久留,若是被千琼宫知道了,以为咱们对紫泉宫这位趋炎奉承,到时候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宣安殿内,慕容永昼大发雷霆。卷宗奏折散落一地,宫人侍者也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
“传司马明空,速来见朕。”
不一会儿,司马明空疾疾而来,进殿刚要跪下行礼便被慕容永昼一把拉起。
“明空,不必拘礼,给你看个东西。”说完慕容永昼伏地翻腾着地上的纸张。
宫人们看到君主亲自伏地寻物惶恐的看向司马明空,待看到他摇头示意才稍稍舒了口气继续跪在一旁不去打搅。
只见慕容永昼腾的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一样的东西,递于司马明空道:“你且一观。”
司马明空接过那张纸上下览过,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道:“他果真……”
“如何?朕早就说过他不仅极具城府,心也是狠的可以。既然他可以把亲妹妹献给我,我亦可顺水推舟,让他一步步走进来。千人仪仗,重礼迎娶乃第一步,凛慕必然觉得咱们根基不稳意欲示好。凛鸳有孕之时便有隐者来报,凛慕暗地招募兵马,已是蠢蠢欲动。如今皇子才刚刚降生他便遣人去了冰渊,哼,真是急不可耐啊!”
“君主不必动怒,所幸也都在预料之中,冰渊寒栩即能把这来往书信呈于君主,其求和之心已表,之后,是否要按计划行事?”
“哼,当然,否则本君又何必大费周章的迎娶那叛族女子。哦,对了,你既然来了,便去瞧瞧悦兮吧,凛鸳产子,她心里定是不好受,听说昨日夜里还发了不小的脾气。”
“君主莫怪,我这个妹妹自小跋扈,可是自从十一岁时见了您,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想如今虽已贵为君后骨子里却还是这般孩子气,半分也不大度啊。”
“也怨不得她耍些脾气,朕许她的也不曾做到,不免心生愧疚,你去看看她吧,替我……去看看她……”
提及悦兮慕容永昼一改凛冽的眼神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目柔情,话语间也尽显爱意。宛如在描述他独一无二的珍宝,且只属于他的珍宝。
果然,司马明空看到悦兮之时她还在皱眉顿足的生着闷气,连端茶递水的小宫女都不敢近身伺候,怕是一个不留神成了出气的对象,那可不是靠打两下就能平息的。
“怎么?君后做的不舒服,想回相府当大小姐吗?”
司马悦兮猛的回头,刚想露个笑脸却又隐隐消失了,阴着脸嗔怪道:“哥哥净会说笑,就算是妹妹我做这个君后做腻了想退去,我想君主也是不允的。”
“你即是知道君主如此在意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旁人在此生闷气呢,也不怕别人笑话,即是君后便该有君后的仪态,以后这种事还多着呢,你想回回如此吗?”
司马悦兮低头不语,纤细白皙的手指摆弄着已是枯枝的盆景,像是已看破这样了人生。
当初被封为后,喜不自胜,却也不曾想过要与她人分享这个男人。只知道他爱她,爱的痴,爱的深,便足以。
可是他毕竟是君王,他命中注定要有不少女子,而她司马悦兮要做的就是端着王后的仪态接纳这些女人,接受这个事实。
是啊,与他合卺对饮之时不是就已接受了吗?被他一旨封后之时不是就已想通了吗?如今自己在做什么……呵呵……可笑啊。
“哥哥莫忧,我可是司马家的女儿,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个叛族的凛鸳还犯不着让我恼火费神,她和她的儿子对我也构不得半分威胁,君主的为人我最是清楚,对有了异心的人从不会姑息手软,所以哥哥还是赶紧回您的将军府吧,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
司马悦兮缕了缕被风吹乱的头发,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而紫泉宫里殷红的高墙似乎阻隔了一切的幻想,里面有人无为的活着,外面有人痴痴的向往着。
宫墙之下一个瘦弱的身影在雪地里踉跄的跑着,即是摔倒,也不敢停留。
雪暖跨过紫泉宫的门槛稍稍停留了一下,像是经过反复斟酌后咬了咬牙跑进了屋里。
此时凛鸳正在缝制棉衣,一旁的摇篮里一个粉嫩的婴儿在甜甜的睡着,时不时的扬扬嘴角,像是做着美梦。
雪暖看着凛鸳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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