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隐,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因为张幼珍的死而有所退缩,我们已经行至高山中途,向下折返便是死路,唯有继续攀爬,等待他人踩着我们的尸体登顶,或是我们继续做无情无义之人,杀掉棋子,杀掉敌人,然后踩着他们的身躯继续向前。

“我陈裕卿,不会因为他们的牺牲而止步,我这一生,还会背弃许多人。所以你怕我吗?你害怕我会在哪一日将你抛下吗?”

周隐闭上眼睛,在半是混沌的眼帘之中,闪现起两幅画面。

一副是张幼珍在黄州暗牢里的剖心而谈,他的眼眸晶莹发亮,诉着自己未尽的理想,另一幅是被刺穿肩胛的元宗川跨于马上,望向她的如释重负的眼神,他的眸中闪着得意神色,似乎在,看,我遵守了约定。

一个人在无边困苦中老去,另一个则在血马峥嵘中长大。

而她周隐,却或多或少在他们的悲剧中,扮演了一个透明而不可缺少的角色。

于是她回答了陈裕卿的问题:“对……陈裕卿,我怕当我自己也变得可以被你利用时,你会像对待张幼珍一样,毫不留情地,踩着我的尸体上前。”

“不会的……”他拥紧了她,漆黑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你是例外。阿隐,我,你是例外。”

“我这一生也许会负尽下人,但是我绝不负你。”

听到陈裕卿这句承诺,她立刻将眼帘一垂,敛住了眼角边那一丝泪意,哑声问:“何以见得?”

话到这个地步,他却笑了。

“阿隐,你还记得我们初见时什么时候吗?”

“罗城畔,你那那信封威胁我,还差点掰断我的一只手腕。”

他脸上浮起一丝愧色,忍不住责怪道:“你再想想,再往前。”

再往前?周隐闭目沉思,忽而忆得幼时画面。

周家院落里,积雪似乎要压断寒枝,她站在低眉顺目的少年面前,抬头望着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他,奶声奶气道:“我不叫公子,我叫阿隐。”

见她眉目怅然,陈裕卿便明白她已经忆起了一切,只低声喟叹一句。

“你是我生命里,第一缕出现的光。”

罢,他低头轻吻她的耳角,周隐低怔片刻,反手勾住她的衣袖,迎合着他,吻上了他的鬓发。

她第一次如此主动,竟让陈裕卿觉得有些欢喜,俯身纠缠片刻后,他才压抑住胸中即将喷薄而出的爱意,只是轻拂了拂她发上沾染地一颗棉絮,然后停止了所有动作。

周隐不解,挣扎着从他怀里仰起脸来,不解地望向他,眼眸闪闪发亮。

他将手放在她湿润的长发之上,似乎怎么也抚不够似的。

“当年那场婚事太过唐突,有诸般变数和机心,实在是委屈了你。待到……待到下已定那,我一定用下最庄重的礼节再迎娶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一样也不能少。那时我不是吴王,只是重九,你也不是周军师,只是阿隐,好不好?”

周隐将头埋在他怀里,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抚着她的头发,望向锦绣花纹的床帐顶部,又叹了一句:“只求你答应,不要离开我,不要弃我而去……”

周隐嗅着他怀中的气息,当即应了一句:“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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