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后的这番话,南夫人也没有多的表情,还是端庄大方地坐着。
直到魏景熙出了声。
“母后,昭和还未及笄,不愿早早嫁了人,与父皇分别。母后为昭和操心,昭和感激不尽,百善孝为先,昭和的生母离开的早,母后待儿臣如己出,还望母后体恤儿臣一颗孝心。”云缇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和那个因为南虞可以哭鼻子的小丫头,面对一国之母,非但没有胆怯,还将话说的如此圆满,教人挑不出错处。
昭和二字而不是景熙,是在告诫那颖充容,她是一品昭和公主,充容不过区区四品,她那不知名的表弟更是赋闲在家。搬出皇帝是为了镇压皇后,讲到生母也是为了让场上所有人知道,莫要欺她自小没了娘。
“皇后娘娘深明大义,又怎会不体恤公主殿下一片心呢。娘娘也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幸福做打算呀。”有一个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足够分量,云缇顺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就在公主位子正对面,是一个身着宝蓝色藤蔓纹长袍的女子,她刚刚抿过一口茶,将那杯子轻轻放了回去,嘴角噙着笑。
以右为尊是公主,那左列第一个位子的人,便是那贤贵妃——魏景珩的养母。三十多的年纪,保养尚好,也没怎么瞧见她开过口,此时一出声便镇住场子,接过景熙的话,便讲皇后的后路也给堵全了。
她声音细细的,很好听。
能讲魏景珩养育成这番样子,也是个不错的人。
皇后虽然面上带着笑,心中相比波澜惊起,只能寻个台阶走下,将此事压下去。
“景珩自立王府后,这宫中就剩下景珑和景熙年岁相仿,景珑这身子骨也不大好。本宫这也是怕景熙整日对着我们这些长辈,十分无趣。既然景熙如此孝顺,此时容后再议。”这话又是给了贤贵妃这心窝子里戳了一刀,谁不知道九皇子是个病秧子,“那女子,本宫看着面生,可是景熙带入宫的那画师娘子?”
云缇本来听着他们的事还有几分滋味,突然发觉这皇后提到了自己,沁玉赶紧推了云缇一把,让她跪倒景熙的身后,云缇糊里糊涂地跪下,很重的一声,倒是引来一阵笑,那皇后眼中带着一丝不易隐藏的蔑视,那种高傲。
云缇不喜。
生生受了自己一个仙人的一跪,可是要折寿的,皇后在自己眼中不过就是个凡人小丫头。
“云缇拜见皇后娘娘。”云缇语气不卑不亢,这倒是让皇后突然生了一丝兴致,皇后突然冷笑,缓缓开口。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云缇。”
云缇是没在怕的,只是皇后看上去有些惊讶又带着怀疑,她仔细地打量着云缇,“画师娘子抬起头来。”
云缇想着正好瞧清楚这皇后长得是何等样子,远远望去的皇后端庄稳重,近看她那张脸,虽然表情稳重,可是五官是魅的,虽然已经三四十岁,还是能从脸上看出年轻时那种娇媚。云缇在脑子里转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是哪里看到过差不多的脸。
那日花魁赛,坐在魏景珩身边那个似狐狸一般的邪魅男子,果真儿随母像。云缇最不喜欢的就是狐狸,长得像狐狸也不行,因为狐狸喜欢抓鸟儿吃。
“画师娘子这名字倒是有趣。”皇后仔细瞧了瞧云缇的脸后,笑了,不过十来岁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那丑陋到面目可憎的云缇姥妖怪。
云缇又用回她那惯用的说辞,“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的父母给民女起这名字,就是为了与那位撞了名字,让人不能欺负了去。”云缇这话的意思也是告诉这皇后,自己可是大凶的名字,犯了忌讳,可不行。
陶王的母亲德妃也不甘落下这场乱斗,无脑如她,前面没有缝让她插针,这会儿总算可以找找存在了。
“果真是个乡野女子,不守规矩,皇后娘娘竟然让这样的女子呆在公主身边。”这德妃从来就不被后宫那两大势力放在眼里,无论皇后派还是贵妃一派都容不下此等说话之前不假思索的人,当然德妃从来都想自立一派,除了几个末品身世不佳急求靠山庇佑的女子会投靠她。
云缇想着这话直接和皇后起了冲突。自己这被叫一声乡野女子也无妨,她那乌云谷本来也就是个小地方,只是皇后前面被景熙和贤贵妃二人刺的连连败阵,正想着找个地方撒气,刚刚才抓住自己这么一个把柄,这德妃就送了出来。
可怜如德妃,没有好果子吃了。
皇后刚要出言,贤贵妃又开了口。
“本宫倒觉得此女子简单,昭和公主向来是眼光极高的,能入公主的眼想必也是颇有能耐。不知本宫可否有幸请画师娘子去本宫的关雎宫小坐,为本宫画一幅像。”
贤贵妃这是要保下云缇的意思了,皇后这一肚子窝火必是要全盘倾泻于那可怜的德妃身上。
皇后今日是没能有所作为,当着女眷的面又不能多做什么,只能与贤贵妃和德妃来日算账。这一场闹剧散了后,魏景熙带着云缇在未央宫门口等着贤贵妃。
魏景熙说贤贵妃是宫里脾气最好的女子了,这一点云缇也认可,能不顾性命救一个落水的小皇子并将他抚养成人,何等仁善,云缇一直很相信相由心生这一说法。
贤贵妃出来以后,和魏景熙寒暄了几句,便带走了云缇。
到了关雎宫里,贤贵妃先去偏殿看一眼九皇子,在此期间云缇坐在殿内等着,奴婢们拿来了库房里的纸笔和颜料。
等到贤贵妃来了之后,已经是用膳的时候,贤贵妃十分客气,便说拉着云缇一同用了膳。云缇谨记魏景熙的话,注意分寸,委婉拒绝了。
贤贵妃权衡一番后,也不想云缇难堪,提出让云缇画自己用膳的模样。云缇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要求,看着她吃还画下来,云缇是觉得有几分尴尬和别扭的。
可是拒绝共同用膳的也是自己,贤贵妃也是有想了一下的,于是云缇也没说什么。婢女们给贤贵妃端上来几道菜,全是素的。因为九皇子的病,她也是苦,吃斋念佛,手上还挂着一串佛珠。
云缇想着重描摹她慈母温柔的眼神,于是蘸了磨,开始画着。
“云姑娘应该不是皇都人吧。”贤贵妃好像是怕气氛太过于尴尬,出了声。
云缇把从前“云惕”的那套身世改了一些细节后解释给贤贵妃听,现在不是落魄的少爷了,是个画师的女儿来皇都投奔亲戚。
“那……画师娘子来皇都多久了?”
“一个月有余。”
贤贵妃思索了一下,出声道:“姑娘是个聪明人。今日未央宫之事,还望姑娘出宫后莫要提及。”
云缇作画的手突然停下,贤贵妃冲着云缇笑了一下后便不再多言。虽然贤贵妃没有明说,云缇还是隐隐有感觉到她是让自己离开皇宫。
云缇笑了一下,对着贤贵妃说道:“娘娘的意思云缇明白了,这幅画民女回去后将它画完呈给娘娘,云缇便不打扰娘娘用膳了。民女告退。”
云缇走后,贤贵妃停下了手里的玉箸,瞧了一眼身旁的婢女。
“云缇……”贤贵妃念着她的名字,“本宫觉得这女子的脸十分熟悉,可又记不得什么时候见到过。还有她这名字,怎么会有父母给自己女儿起这个名字去犯这样的霉头。”
“娘娘您是怀疑这个女子是……”
贤贵妃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你可记得半年前本宫让衡王去寻过那传闻中的云缇姥姥。”
“奴婢记得,衡王身旁那个小太监不是说衡王殿下没有寻到云缇姥姥嘛。还好有个得道高人给九殿下算了一卦,是大富大贵之命。”
“那云缇姥姥不过是个传闻。刚才未央宫里你也瞧见了,不过是个不知礼数的乡野女子罢了。更何况,这女子哪有青面獠牙丑陋不堪。”
那婢女给她舀了一碗汤,开玩笑地说道:“这传说中的云缇姥姥,那可是个修行千年的老妖婆,会化作美丽的女子也是有可能的。”
贤贵妃笑了一下,“莫要想多了。就希望那女子听懂我方才的话,早早离了皇宫,那大凶之名,别跟景珑命数犯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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