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众人懵,头一回见到如此想蹲大理寺牢房的人。再看少年看端王的眼神,隐隐透着一份炙热与虔诚,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顿时明了,这位该是被端王的美色所迷,分明是借故要亲近美人。
“不——必——了!”李时一张俊脸又瘫了几分。
少年听得有些失落,施施然一礼,告辞:“希望他日郎君不要后悔!”
后悔?本王为何要后悔?
李时负手而立,颇有些嫌弃。
少年叹了口气,蔫哒哒地离去。
数日后,在京兆尹协同大理寺排查两具骸骨身份一无所获正有些焦躁时,长安城一间不太起眼的书坊出了一本画本。
画本上,一妇人带着七八岁的孩童背着包袱,在朱雀大街上行走。天色未明,朱雀大街空荡荡一片,突然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许是光线太暗,车夫没有瞧见,亦或是烈马跑得太快,一时没刹住脚,马车毫无偏差撞到那妇人和孩童,妇人的身体犹如被秋风卷起的落叶一般飞出,摔成重伤,孩子被卷入车轮当场气绝身亡。
马车门帘撩开,下来一位达官贵人,他试探了一下两名伤者的气息,大概是发现孩子已经没得救,便向车夫交代了什么。妇人翻身抱住他的腿,似在哀求着什么,达官贵人却像是怕被她的脏手玷污了衣服,赶紧甩开她,兀自上了马车。
车夫上前,将孩子和妇人用腰带绑在一起,拿了一块大石头绑在另一端,转身便沉到了旁边的排水渠。
画本上,妇人恐惧、愤怒、绝望的眼神刺得人神魂一颤。那达官贵人却看也未多看一眼,绝尘而去。
天色渐渐开明,朱雀大街也慢慢多了行人,却没一人发现不久前这里发生过命案,仿佛那两个鲜活的生命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严重刺激了长安城百姓的仇富情绪,甚至有人信以为真,竟然去衙门击登闻鼓,一时弄得京兆尹焦头烂额。
画本很快也传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少卿陆鸣义愤填膺:“现在的书斋画坊为了赚钱竟然拿死者做文章,着实可恨!”
更可恨的是,这画本用的简笔人物,看似简单粗陋,寥寥数笔却将人物表情刻画得栩栩如生,不需要识文断字,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明白,还极具感染力,连陆鸣都不得不承认,他也被这画本蛊惑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能体会这画本影响力和危害性有多大。
“陆少卿认为画本所说都是假的?”李时合上画本,双眼如一方幽潭,深不见底。
陆鸣对这个新上司还有点摸不透,只是觉得吧,这位的厄运体质果然名不虚传,大理寺平素审审各地州府交上来的大案就行,谁知道他一上任,出了一个画本,“暴民”差点把衙门给端了。
听说他刚当上将军那会儿,头一天检阅南衙军,群马突然失控,在校场横冲直撞,将整齐排列的军士跟碾麦子一般压过去,死伤百十号人。难怪孙超那老匹夫一听说这位要来大理寺,赶紧托了关系调任,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思及此,陆鸣默默捏了一把冷汗,躬身秉道:“卑职认为,这是有人故意哗众取宠,伺机牟取暴利。”
李时不置可否,只问:“仵作验完骸骨如何说的?”
陆鸣不敢怠慢,赶紧将验尸手记捧到李时案前,上面写得清楚:“两具骸骨,一大一小,大的是二十出头的妇人,小的是七八岁男童。两人生前都受过重创。男童肋骨尽断,以这样的伤势,应是当场气绝身亡。妇人胸骨有裂痕,但是并没有断裂,将头骨洗净,以热汤从脑门穴入,有细泥沙屑洗出,初步判定为溺亡……”
陆鸣突然顿住,咦,这不正与画本上画的一致么?这验尸手记可是没外传的,骸骨也就几人见过,如今正存放在殓房。
“莫非端王认为这画本并非胡编乱造?”
李时不置可否:“画本故事是否胡编乱造尚难定论,但两人的身份及死因却与仵作验尸结果一般无二,何况,这两具骸骨的确长期存放在污水之下,不排除就是朱雀大街的排水渠。”
陆鸣又暗自抹了一把汗,这案子怎么越看越复杂起来,他已经开始担心,自己这官职这小命能不能熬过这位厄运体质的蹂躏。
“那眼下我们该如何查?”
“先查出画本的画古楼!”
能接触到尸骨并画出画本的人,李时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只是还不太确定。
很快陆鸣便回来禀报,这画本是一名少年带去画古楼给他们刻印售卖的。
果然……
“画古楼原本想着画本这种东西,还从未有书坊出过,抱着姑且试一试的态度,看能不能闯出一条新出路,没想到竟然卖得这般好。至于这个案子,他们完全不知情,也是后来画本出了,事情闹大了才了解一二。“
李时突然想起少年离开时对他说的话,“希望他日郎君不要后悔!”
莫非这是在向他挑衅?想引起他的注意?
可随便一个仵作都能得出的结论,他不过比仵作更会画画更会编故事罢了,单是这点伎俩还入不得他法眼。
可惜,李时这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翌日一早,下属来报:有人认出了画本中的人……
认出画本中的人?
虽然画本画得生动传神,但谁都不会觉得那些人的面目是真人面目,现在竟然有人认出了画本中的人?
李时一盏茶没端稳险些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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