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是极,是极。”

昌平公主李止戈在兵将武人以及百姓那里,是颇具传奇色彩的豪杰人物。但在读书人的群体中,她的名声却一直是毁誉参半的。

赞她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的有。但还有更多的酸儒迂腐之人,认为她牝鸡司旦、混纲乱纪,若令天下妇人效仿之,岂不是国之将乱?于是即使不能拿她如何,平日里也要隔三差五地上个奏谏一谏皇帝,再有事没事写些诗文来讽刺批判她几句。

宴会一直到亥时左右才终于散场。照例是皇帝和太子先走,与宴重臣们再退,最后才是举子们三三两两地离去。还能骑马的就骑,不能骑的也有马车给送回家去。

谢连衡身为新科状元,今天也算小半个主角,一轮轮连轴下来,着实喝了不少。少年人不胜酒力,脸上飞红,坐在那儿眼神都有点直愣。

好在太子李承一直有留意着这边,离开时特意叫了个身边跟着的内侍留下来送他回去。

宫中御制的马车宽大而舒适,内里又是雕花又是绸垫,谢连衡斜依在垫子上,随着踏踏的马蹄声昏昏欲睡。

忽地,他隐约感觉到那马蹄声停了,便勉强掀开眼皮,抬眼慢慢坐起身来。

片刻后,只听车帘外传来那内侍的声音道:“谢状元,谢状元?”

谢连衡嗯了一声。

帘子掀开来:“谢状元,公主请您过府一叙。”

公主?

谢连衡一惊,再有一股子夜风吹面而来,酒意登时醒了一半。

后一句是……过府一叙??

他特意看了眼车外,月光倒算是明亮,但这也掩盖不了已经是大晚上了的事实。这个时间,昌平公主请他……过府一叙??

谢连衡:“………”

“夜色已深,怕是不好贸然登门搅扰公主休息。”他斟酌着词句,顿了顿,又道:“且谢某这一身酒气,也属实是不雅……可否容某先行家去,改日再与殿下赔罪?”

内侍还没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喝:“你这厮好生话多!俺可不跟你分扯,你是自己跟俺走,还是俺提溜了你上马来,自己选罢!”

谢连衡:“………”

那人一嘴不知何地的口音,京话说得囫七囵八的,嗓门又响亮,猛地张口来这么一句,跟炸雷似的,吼得谢连衡剩下那一半酒劲也彻底没了。

他起身从车帘子里探出头看去,抬眼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圆亮虎目。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黑大汉。

那大汉身量少说八尺有余,粗胳膊粗腿,生得那叫一个魁梧如山。就是长得实在黑了点,搁夜里——就比如说现在,乍一看只能见着两眼睛,怪吓人的。

“你……”

谢连衡刚想说话,那大汉就打断了他,闷声闷气地道:“俺叫吴大武,将军叫我过来请你到府上去,快走吧!”

谢连衡:“……将军?”

“就是公主!”大汉有些不耐烦:“休要废话了,快走快走!等你一个多时辰了!俺还有事儿呢!”

谢连衡:“………”

车轴上坐着那内侍见了,笑道:“谢状元,您就走一趟吧。”

谢连衡也意识到了,跟这莽汉是说不清楚的,看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便只得道:“也罢,只是还请两位遣人往谢某家中一趟,告知某那书童一声,免得他心急。”

“这是自然。”

于是一行人便调头朝着昌平公主府去。

路上,那内侍隔着车帘与谢连衡说话。

“谢状元,先前瞧您醉得厉害,便没与您多话。咱家姓金,叫金喜,在东宫任内侍殿头。”

谢连衡道:“金殿头。”

“哎。”金喜笑呵呵地应道,又说:“外头那位,您想必不认识吧?那吴大武,他还有个弟弟叫吴二武,兄弟两都是公主手下两位从五品游击将军。他两啊,就是那‘铜铁二锤’,在民间小有些名气,您可曾听过?”

谢连衡道:“原是他们二位,确是听过。”

谢家在扬州,离着大景南方边疆不远,战场上的消息传回得还是挺快的。

传闻说,那银枪公主手下共有一十三名赫赫有名的猛将,个个骁勇善战,都是从她的府兵里出来的。其中就有那“铜铁二锤”,说是两个擅使双手大锤的兄弟。这二人不仅力能扛鼎、体壮如熊,能将一对磨盘大小的方锤抡得如臂指使,更因曾多次在战场上用双锤将敌将头甲直接锤碎而凶名远扬。

那么问题在于,昌平公主派这么一个人,又非要在深夜强请自己上门,到底是何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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