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里“嗡——”地一声,“你说什么?”

阿古达木大喘着气,道:“乌兰图娅要、要闹自杀!”

我定定看着他,他把气喘匀了,才慢慢地又说了一遍:

“乌兰图娅要自杀。”

我人傻了。

一字之别,两个意思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刚刚我真是要被这一惊一乍的大块头给吓出心脏病来了。

不过细细一想,他毕竟不是汉语母语,脑子又总是缺根筋的样子,情急之下说错话也是有的。

我回头,借着月亮渗进门缝的光,看到睡梦中的阿来夫翻了个身子。伸手在背后摸了摸,可能是在摸我,没摸到,就又不动了。

我松了一口气,阿来现在病着,又是大半夜,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惊动他。我带着阿古达木出去,阖上门,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阿古达木眼珠朝左上角瞥了瞥,道:“不知道,你快去看看吧。”

我问:“那她现在在哪?”

他道:“你骑上马,我带你去。”

人命关天,这种事情万不能耽搁。我心中着急,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驾马,往后的多少年里我开车都没这么快过。十几分钟后,借着月光,我发现眼前的地形变得越来越熟悉,不由得道:“这是到哪了?”

我问完就觉得自己真是吓傻了,这茫茫的草原,往北一百里是草,往南一百里也是草,半点区别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地标可供辨识方位。问这个问题完全相当于白问。

谁知,还真没白问。

阿古达木说:“到百花谷了。”

百花谷?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今年春天,乌兰图娅带我来的地方,不就是百花谷么?

所以…她是选在这个地方自杀吗?

我的心愈加沉了下去。

阿古达木小声道:“我们下马,悄悄走过去,我怕刺激到她。”

我点点头,翻身下马。也不用拴,因为我的小白马从来不会乱跑,它只会呆在原地乖乖等我。我看着它低头啃地上的花,转头对阿古达木道:“走吧。”

阿古达木带着我摸黑往前走。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四下黑漆漆的,偶尔有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我每走一步,哗哗的倒伏声,脚下便不知踩倒了多少花,真是造孽。

不知走了多久,阿古达木突然在前方停下,我问:“怎么不走了。”

他食指竖在嘴巴前面:“嘘,你听。”

我竖起耳朵,屏息凝神,竟是在寂静的夜里听到了一两声悲怆的啼哭。

声音很小,喑喑哑哑,时断时续,像是从遥远的上方传来的。

我不由抬了抬头,可惜月亮被挡住了,太黑,我什么都看不到。

阿古达木从怀中掏出一根破旧的手电筒,咔哒轻响按下开关。借着手电筒照出的圆形光圈,我这才发现,原来阿古达木之所以停下,是因为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在我们面前,是一堵巨大的石壁。

上次来,我压根没发现这边有石壁,因此心里略微震惊。

眼前,巨大的石头一块接一块垒在一起,每块都有半个人那么高。石块的表面斑斑驳驳,满是风吹雨淋的痕迹,不少地方已经剥落。石块之间嵌着泥土与尘埃,黑色的马陆虫在其中窸窸窣窣爬来爬去。枯死的树枝、藤蔓错杂缠绕,将冷白的石块衬得愈发渗人。

我明白过来,乌兰图娅一定就在石壁上方的某一处。

“乌兰,”我仰头,双手合成筒状,喊了一声。

四周闭合的山谷传来我的回音。

头顶上方的哭声止了,一片寂静,我知道她一定听到了。

“你别怕,我们马上救你下来。”我喊,从阿古达木手中接过手电筒,一点一点地往照。

当我往上照了六、七块巨石,大概五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你别过来。”

我反应了一下,猜她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别照了。

她可能不想见我,或者不想让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可能是觉得自己刚刚的那声尖叫失了形象,她的声音轻了下来,抽抽搭搭:“小志哥,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我柔声道,“这大半夜的,你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回去。”

我一边跟她说着话,稳定她的情绪,一边慢慢将手电筒往上,终于找到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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