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酌起个了赶早,随着鸢溪去厨房吃早饭,路过一楼的时候昨天晚上那个啼哭声还没有停,鸳湘嚎得嗓子都哑了,像土鸭一样嘎嘎嘎的,她也没个要收声的趋势。

药味的确浓重得要命,在一楼门口都能闻见,别提一楼的婢女房内,尤酌走在路上还听到其她婢女的埋汰抱怨嫌弃声。

鸳湘也是个笨的,都惨落了,还不知道自个振作,继续这样引起众愤,迟早要被收拾,她以前装可怜的劲头去哪了,真遇上事儿也不想个主意。

她身边那群塑料姐妹也不知道提醒提醒,她再这样下去,晚上回房怎么睡得着嘛,今天晚上可不能再尾着鸢溪睡了,她值岗的点跟尤酌不一样,两人的时辰碰不到一起。

今日厨房竟然有不少剩下的糕点,尤酌运气够好,跟着鸢溪吃的丰盛,分到手里还剩好多块,剩下的留着揣在怀里当午饭吃吧。

两人出了厨房门口就分道扬镳,清竹苑的绿植不少,初春的霜露重覆在花树上,就像是刚刚下了一场小雨,若是挨着边走,裙摆必然要湿。

婢女的衣裳不厚,早上还是有些冷的,尤酌抱臂走着,悄悄运转内力驱逐春寒气。

她还没到门口,就见到着一袭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在书房门口,一手背在身后,一只手里拿着水瓢,给一簇含苞待放的绿蕊君子兰浇水。

白衣男子的侧颜棱角分明,垂下的睫毛卷而密,他浇水浇得极其认真,眼神都不带眨的,水流潺潺而落,瓜瓢枯黄陈旧,握着瓜瓢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生给人看出一股冷情的禁欲感。

白净的衣裳落在青翠的一片竹林中,颇有几分丛林隐士的味道。

尤酌有几分明白了,偌大的清竹苑,侯夫人为何只拨了十几名婢女过来伺候,想来是怕嘈扰了假道士吧,他好像很喜欢清净,居住的院子不许婢女守,起居也不要婢女伺候,房内简单的很,要不是尤酌对他有很深的了解,尝过他的蛮横要命劲,只怕也要被外在的这幅皮囊给骗了。

早上的露水那么重,何必要再浇水,简直多此一举,尤酌加快脚步小跑过去,一把夺过郁肆手里的水瓢,咧着嘴笑,“公子,这些粗活,奴婢来做,您歇着。”

木桶里的水已经没有了,尤酌提桶外出打水。清竹苑的苑门旁边有一口深井,因此不必走太远。去的时候很轻松,来的时候有些不易,木桶本就有些重量,再加上它比寻常的桶要大一些,尤酌没打满水,提着半桶往回走。

习武之人,力气不小,但她现在的角色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婢女,要真能提这么大桶满当当的水,少不了要被假道士盘问。

郁肆站在原地等,尤酌气喘吁吁将水桶放下,舀水浇君子兰,被一只秀气的手拦下,男人说,“君子兰干透浇头,如今已经够了,不必再浇,随我来书房写字。”

说罢,转身即走。

尤酌闻声脸色骤变,咬着银牙用力捏着水瓢子,恨不得将水瓢扣到他的头上给他当帽子戴,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耍她玩啊,早点说会死吗。

绝对是故意的,就是要试探她。

书桌上早铺好了宣纸,墨也准备妥当,仿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有一张太师椅,郁肆难不成要她坐主位。

尤酌一脸为难:“公子,这里就一个椅子,奴婢在哪写啊?”

郁肆贴心的将太师椅拉出来,“坐这。”

小娘皮当然拒绝,“公子不妥,奴婢卑贱之躯万不敢坐您的位置,况且奴婢好几天未擦洗身上了,衣裳也没有换,整日做活计出了一身臭汗,和几个刷茅房的婢女一起挤着睡,奴婢身上又臭又脏,会脏了公子昂贵的椅子。”

她将自己形容得即邋遢又窝囊,叫他听了怕,期盼他一脸嫌弃将自己赶出去,最好把她从书房换了,那样她就不会受折磨了。

“说完了?”郁肆难得挑了一下眉,他指尖轻敲椅背,“坐下。”话里有着不容人置喙的强硬态度。

尤酌不敢和他硬碰硬,没敢多说别的,绕过桌边,诚惶诚恐地坐上了太师椅。

郁肆递给她一只笔,“写吧。”

“先将你爹传授的石碑板字的三页写全了,再临摹小狂草。”

“哦。”

石碑板字写了大概一个时辰,尤酌就挑了一首诗词,字不多,笔画少,能变相偷个懒,写好之后她将其放在旁边。

郁肆倚着书桌喝茶,尤酌写石碑板字的时候他看也没看几眼,尤酌沾墨写小狂草的时候,他聚精会神,一双眼睛没离开过尤酌,看她握笔的姿势还有运笔行走。

尤酌真不知道装得笨拙,她写一个字看一眼旁边搁置的郁肆书写的酿酒方子。

小狂草不像小狂草,七歪八扭,丑得认不出来。

半柱香过去,她就写好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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