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奶自己住一个小屋,大丫和二姑换班伺候着。
看得出来,二姑一家子对老太太照顾的很细心,屋子里一点老人味儿也没有。
周扬进过乡下上年纪人的屋子,大多数一掀门帘都已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往鼻子里钻,呛得人难受。
炕头那片的玻璃上糊着报纸,炕梢窗台上用小盆养了几棵大蒜,绿油油的挺喜人。
大伙进去的时候,贺大丫正扶着老太太靠在枕头上吃罐头,像是哄小孩似得拿着勺子喂。
“姥,老家上来的这个大舅、二哥三哥都可有能耐了,你吃的这个罐头就是人家厂子里的产的,乡公社都买不到。三哥还给我钱了,老鼻子了。”她从裤腰里抽出一个丝巾包,慢慢揭开,又炫耀道,“都是新钱,连号的,得有一千多。”
“给你的你就收起来,你这些哥都是好样的,我还没出门的时候,你舅老爷就稀罕我,有啥好吃的好看的都给我,你舅姥姥没少念叨。”老太太笑呵呵的摸着外孙女的脑袋。
正好二姑掀门帘,狠狠剜了大丫一眼,把大伙让进来,介绍道,“妈,老家来人了,清水大姐家里的,她家老二大海,还有三娃子也来了,你瞅瞅。”
大伙挨个喊人,老姑奶眯眯眼睛,瞅了好一会,对大丫道,“丫头,把我扶起来。”
周扬上去搭把手,被老太太反手拉住,磨搓了好一阵子,“你是三娃子吧?眼睛像你爷,好,长得壮实。”
又朝大海伸手,大丫赶紧把枕头垫的高点,方便老太太靠起来。
“你长得秀气,像清水丫头,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老太太摸完这个摸那个,情绪很激动。
“姑奶,您挺好的?出来前儿我奶还嘱咐我了,让你好好养病,等你养好了,她还想接你上港岛住些日子呢。”周扬凑到姑奶耳朵边,安抚着。
“你当我老糊涂了?熊玩意儿,哄我玩呢?你奶能说这些话?她是啥样人我不比你清楚?”姑奶佯怒,反倒把周扬臊了个大红脸儿。
“妈,你扯这些没用的干啥,孩子好心来看你,你看看你,就应该让你搁炕上臭着。”二姑虎着脸呵斥。
老姑奶哼哼唧唧的,到底没敢跟闺女顶嘴,嘀咕道,“放心,让你奶也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且死不了呢。”
二姑跺脚埋怨道,“都说大姐一家子不乐意来看你,你看看你,一有人了就瞎叨咕,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来回叨咕有啥意思?越老越招人烦。”
“你说我?你这臭嘴跟我一样一样的,我今儿个过啥日子,等你老了也过啥日子。”
娘俩儿好像掐习惯了,也不管场合,你来我往的吵了半天才消停下来。
老姑奶一歪身子,从铺盖卷旁边翻出一个葫芦来,葫芦只从顶口片了一刀,像是个细嘴儿大肚的坛子,摸索半天掏出几个干红枣,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周扬和大海手里塞,“孩子,吃,不够我这还有。”
周扬攥着干巴巴的大红枣,心头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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