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还真是说到做到,愣是三日没让善善出门,直接捱到了笄礼那日。
若不是那夜宋疏临偷偷来见善善,她还真没信心能规规矩矩地守在房间里这么些天。这几日,老太太把莲嬷嬷都请来了,和善善同吃同住在后院,除了学礼仪什么都不许她做,便是沐绾想来见女儿都被禁止了。
老太太可信不过这个不靠谱的女儿,谁知道她会不会带偏了外孙女。
其实善善的“安分”何尝不是出于一种失落,笄礼上“引蛇出洞”的谋划落空,她多少感到惋惜和无力,即便有了前世的记忆,以她一己之力仍是很难撼动命运的车辙……
善善的无精打采被大伙看在眼里,沐绾埋怨母亲对女儿太过严厉,结果只换来母亲个白眼。于是她越发地觉得,自己不是善善的娘,老太太才是,自己就是善善的阿姐!
老太太才不管她阴阳怪气呢,这府上有了一个“沐绾”就够了,可别来第二个了,旁的不说,她可没老爷子那先见之明提前养了个女婿,这世上到哪去找第二个能这般纵容妻子的“姚项以”去!
提到婚嫁,这事不得不走心了。
毕竟善善还小,早点安顿许她那性子还能扭过来。
更重要的是,可千万别再同宋疏临那个纨绔扯上纠葛了,他的名声是不要了,我们善善还要呢!
若受他影响嫁不出去怎么办?沐府养她一辈子没问题,可亏心不亏心,何况她不是还惦记个心上人呢么……
笄礼那日,朗空碧洗,轻云舒卷,似水墨晕染,耀着金边。
那是仙女足下的祥云,沾着福气。
老太太赞今儿果真是个好日子,连天公都成人之美。
为此她还特地给佛祖多烧了炷香,祈求佛祖保佑,保佑外孙女福至心灵。
正梳妆的善善也不由得望向窗外,碧空如洗,朝阳灿烂,的确是个好天气,可不知怎地,一想到笄礼她心里总有块散不尽的乌云,黑压压的,好似顷刻间便有暴雨将至。
十年前的笄礼是何天气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日一切顺利,她累得筋疲力尽,一回到房间倒头便睡,睡了七八个时辰,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晌午了。
也不知自己何来这种记忆,总之对前世那场成人礼,她并未太在意。
瞧着望天出神的女儿,沐绾笑了,拈起朵小巧的掐丝海棠别在了女儿双鬟髻上。
善善察觉,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母亲,一会儿还要加笄,不是不叫带钗冠吗。”她伸手去摘,却被沐绾拦住了。“喜欢就好,无需在意那些。”
善善笑笑,可眉眼间仍有些暗淡。
“是在担心笄礼吗?”沐绾抚着女儿如瀑的青丝问,“放心,笄礼而已,依照规矩按部就班,不会出差的。何况你瞧这天,老天都为你庆贺呢!”
当然会顺利了,前世自己那般不走心不也都撑下来了,何况今日。
善善一歪头靠在了母亲怀里,抱着她,咕哝道,“娘亲,你能来真好。”
“傻丫头,你是我女儿,你的笄礼我能不来!”沐绾拍了拍她小脑袋,“呀呀呀,别撒娇了,让人瞧了好生笑话,今儿一过你可就成人了,都快说婆家的人了,还跟个小娃娃似的黏着娘亲啊,快,瑶草,快伺候小姐更衣!”
瑶草应声上前,提了件鹅黄绣衫,兰草的暗纹,衣襟上绣着金丝兰花。笄礼过程中,要先行三加礼,即逐一加襦裙、发簪、深衣及钗冠于身,象征着女孩的成长过程,故而行礼之前着的童子服越简单越好,然沐绾偏就反其道行之,非要给女儿打扮得娇俏,好似要告诉天下人,我儿女生而娇贵,天真烂漫。老太太自然不赞成,但瞧着不算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看着装束好了的善善,沐绾总觉得好似还缺了什么。
哦,束带!
沐绾来不及使唤人,自己去柜里翻了起来,左一条右一条,偏就没个相中的。
她越翻越乱,眼瞧着时间快来不及了,善善想跟她说算了,然话未开口就见她抬手翻出了自己藏在柜底的黛青色的男装——那是她和宋疏临去栖雁阁那日穿的。
善善惊得差点没喊出声来,谁料沐绾顿住,显然她注意力并没在这身衣服上,而是在衣服里藏着的一个小东西。
沐绾抽出那东西愣住,凝神思索着什么,直到翻过来看看才“噗”地笑了。
“这东西竟在你这!”她抬手晃了晃。
善善这才看清,那是宋疏临的香囊。
她记得那日在琳琅阁,他让自己从香囊里那糖给小橘儿,可后来她不是还给他了吗?难道没还?善善想不起来了,毕竟她当时全部注意力都在房里薛渡和桑掌柜的谈话上。
不过说来也怪,宋疏临向来将它视若珍宝,这东西一直在自己身上他竟然没跟她要?
不过更奇怪的是,母亲貌似识得这锦囊?!
“母亲……”
“怎还没好呢!”
善善的话被突然进门的沐老夫人打断,老太太嗔怪着,一眼便瞧见外孙女头上的簪花,阳光下明晃晃地,不用想也知道是女儿干的,她没说什么,唯是催道,“时辰要到了,赶紧的!沐绾,你跟我出去迎宾客!”
沐绾“哎”地应了声,朝女儿撇了撇嘴跟着老太太出去了。
善善最后又同莲嬷嬷口头对了遍礼仪过程,这才带着瑶草随吴嬷嬷出门,直奔沐氏宗庙去了。
今世笄礼请来的宾客,可比前世多了不少,且皆是京中权贵。
把她们请来,自然是老太太的主意,善善明白除了为观礼,外祖母还揣着旁的心思,一来她是想给自己撑脸面,弥补未请魏国公夫人的遗憾;二来她还是抛不开那个念头,她要为自己的婚事铺路。
这老太太,怎就这般盼着自己嫁呢!
时辰将至,万事俱备,满堂宾客座无虚席,笄礼这便要开始了,可偏偏就缺了一个人,还是最重要的一个人——
“伯夫人怎还没到!”老太太焦急派人再去催催,吴嬷嬷安慰她,“伯夫人您还信不过么,这么些年了,她为哪家做正宾差了事,安心了,许什么事耽搁片刻,马上便能到了。”
“若是到不了呢?”
吴嬷嬷抿笑,“伯夫人是那没深沉的,就算出了岔子也会给您带个信儿的。”
老太太还是不安心,只剩一盏茶的功夫了,若只是误了时辰倒还好说,若是……她想起外面关于外孙女的流言,尤其是伯府的那些,莫不是她听说了些许,心存忌讳了?
不不不,如吴嬷嬷所言,伯夫人是个懂深沉的,便是忌讳也不会做得如此绝情,好歹也会找个理由推脱……
正想着,被派去迎人的小丫鬟乐颠颠地跑了回来,开口便道:“老夫人,伯夫人来了!”
哎哟,可算来了。
老太太在心里捏了把汗,面上却坦然镇定,在儿媳和女儿的跟随迎了上去。
“伯夫人,辛苦您了。”
老太太伸手拉她寒暄,好不热情,可换来的却是梁氏一张冷脸,一个冷冰冰的“哼”!
大伙愣住,朝云看看婆婆谭氏,谭氏看看妯娌王氏,王氏又看看小姑沐绾,沐绾只能看看面前这个满身戾气的伯夫人,细瞧之下才察觉。
她哪是情绪不对,她穿的根本不是做正宾该着的仪服。
“姚善善呢!”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梁氏先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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