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顾面前几位夫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一手扒开谭氏身边的朝云,直朝宗庙去了——

“姚善善,你给我出来!”梁氏没进门便大喊一声,把满院宾客都震了一跳。

隔间里善善好似听到有人唤她,她挑帘出来,刚一露头梁氏便如鹰隼般扑了上来,一把攥住了她手腕。

“姚善善,惜言在哪!”

“嗯?”善善愣住,“惜言不是在伯府么。”

“别跟我装了,惜言不见了,是不是你把她给藏起来了!”

“惜言不见了?”善善惊讶问,伯夫人瞪着她没应,倒是谭氏上前劝解,“伯夫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梁氏冷哼,“除了她还能有谁!自从惜言被关进佛堂,见过她的只有姚善善一人,如今她不见了,这事还能谁干的!”

“惜言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晚。”

“在佛堂?”

“是。”梁氏笃定应,腥红的双眼像极了那日在琳琅阁对峙的模样,善善明白她说的是真的。

可这不应该啊……

“您不是一直让人守着她,她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这倒要问问你了!”梁氏逼近,“你既然能溜进去,何尝不能把她带出来。”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梁氏堵住了她的话,凶狠地盯着她。“姚善善,你今儿说什么都没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给我交出来,要么……”她环望四周,扫视着已布置完毕的正堂,有掠过庭院里的一种宾客,最后又落回善善身上,四目相对。“你今儿的笄礼就甭想进行了!”

“伯夫人!”一声沧桑又气势如洪的呵斥传来,沐老夫人上前,她凌厉地扫了眼善善被捏住的手腕,抬眸与梁氏对视。“你别欺人太甚!”

老夫人始终未语,是因为她从梁氏和善善的言语中听出了些端倪。

把女儿关在佛堂,派人把守且一关便是几日,想来不是惹了麻烦便是做了何等忤逆人伦之事,联想之前关于伯府的流言,外人都以为那是善善,可梁氏了解自家孙女,善善断然做不出那种冲动的事来,所以流言中那个私约者想必就是关惜言吧!至于流言为何最终会拐到善善身上,这不得不让人多心。

虽然善善不在乎,且无凭无据,坊间也不过图一时口舌之快,但这行径着实太过卑劣了,如果伯夫人当真为女儿泼了自家外孙女脏水,此刻又以笄礼威胁,那说她“欺人太甚”当真一点都不为过——

梁氏被这一句呵斥呵傻眼了。

说她不心虚,那不可能,她知道这句“欺人太甚”从何而来,但她不能认,认了便相当于承认了家丑,她来这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宣扬家丑的。

说自己“欺人太甚”,他们家又何尝不是,若不是姚善善从中勾搭拐带,一向乖巧的惜言怎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来!

如今伯府被搅得不宁,他沐府没有责任?他们责任大着呢!

自己女儿前途尽毁,他们还好意思请自己给他们的女儿做笄礼正宾,想得美!

伯夫人手腕一挑,松开了善善。

“行,好,你不说是吧。”她环视一圈,瞧见谭侍郎夫人身边正空了个位置,她撩着裙裾悠然坐了上去。“我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但你不仁我必不义,我就在这等着,等你何时想说了,我再做你笄礼正宾!”

“哼~”沐绾鼻间发出一声蔑然,她绕过母亲站在梁氏面前,却连个余光都懒得给她。“还想用这拿住我们?我女儿说了,她不知便是当真不知,您爱信不信。您不是愿意等么,那便便等吧,咱沐府不缺您个观礼席位,更不缺正宾!”

说着,沐绾视线掠过她对视谭侍郎夫人。“夫人,可老您受累,为我女儿住持笄礼。”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谭夫人愣住,眼波转动,她瞥了眼身边的伯夫人。

梁氏哼笑,话语阴测测的:“谭夫人,人家和您说话呢!”

谭氏清了清嗓子,尴尬笑笑。“这个……姚夫人,我这自打婆母过世便很少做正宾了,今儿这般匆忙,只怕好些礼仪我都记不大清了,若是影响了姚小姐成人礼,那罪过岂不大了。不若您再问问其它夫人吧。”

记不清?去岁她还给杜翰林家三小姐做正宾呢,岂会记不清,这明显是推脱么。

沐绾明白她不情不愿,倒也没坚持,又将目光投向了太常侍少卿林夫人。

林夫人未出阁前和沐绾关系极好,那时候沐绾常姐姐地唤她,虽南下后多年未往来,总也不至于一丝情面不留吧,然沐绾这声“姐姐”刚唤出口,林夫人忙摆手,“不行不行,绾妹妹你可别为难姐姐了,我自己个儿子还未娶亲呢,何来全福人之称,我做正宾,使不得使不得啊!”

沐绾气得一口气提起,憋得脸都泛红了,她扫视一众宾客,然每每目光相接,对方都似被烫了般躲开了。

她明白,她们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敢。

她们不敢得罪伯夫人。

一个是富商,一个是侯爵,虽然都惹不起,但与之相较,大家都是官场圈子混的,当然仕途更重要。

场面僵在这,窘迫倒还是次要,这一幕幕让人心寒。

沐绾这一辈子顺风顺水,哪受过这气,若这“气”真是冲着自己来的还好,偏就是冲“女儿”,她火更大了,胸口起起伏伏,脸越来越红了。

母亲当真还是没经历过事啊。

善善很想劝她,根本不必往心里去,利益纠葛,人和人的关系不过如此。况且这才哪到哪,要知道上辈子父亲入狱后,她们踩沐家踩得更狠。

“瞧瞧,这便是你们沐府啊!”伯夫人冷笑,她手指抚了抚褶裙,轻蔑道,“你以为你们是皇商便了不起了,这是京城,是权势聚集之地,有钱能如何?你们家老翰林还在时,起码还让人高看一眼,如今呢?二爷任的何职?礼部主事?上得了台面吗?九流之末,谁瞧得起你们!”

“瞧不瞧得起是人家的事,我沐府虽为商,但行事坦荡,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每一步台阶都是脚踏实地迈上去的,我心安理得。”

沐老夫人气势盛然,话里话外内涵伯府如今的地位是怎般来的,还不是“卖儿鬻女”。

论吵架,伯夫人一深闺妇人,怎辩得过从商半世的老夫人。

可今儿不行,笄礼时辰已到,她没工夫和这妇人胡搅蛮缠了,梁氏已经搅了外孙女的笄礼,她不能再让她毁个彻底。

“既然今儿没有正宾,那便由我来做,我为自己孙女加礼!”

老夫人话一出口,众人皆惊,连谭氏和沐绾都愣住了。

哪有自家祖母给外孙女当正宾,再说她若做了,那主人位置岂不就剩沐绾一人了。

谭氏上前劝解,不行再择他日,可别让孩子留了遗憾。

老夫人沉默,望着外孙女的目光满是歉意,到头来这事还是自己的错,自己就不该请伯夫人!

善善读懂了她眼中歉意,对着她粲然而笑。“外祖母,有您在就好,有无正宾都没关系……”

“没正宾?”人群里不知哪传来一句,打断了善善的话。那话语声调不高,缓而慵然,带着优雅的威慑,猛地敲中了善善的心。

“哟,那我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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