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不用怕,如果你是冤枉的,我会给你做主。”
小丫鬟眼泪又流了下来,砰砰的嗑了两个头,“良媛,那个不是奴婢的情郎,其实是奴婢的哥哥”
这个小丫鬟真名叫蒋舒月,家住京中,父亲曾是一名经营瓷器的商人,三年前却突然因一场灾祸家破人亡,世上紧紧只留下她与哥哥两人相依为命。
“你是说庞御史害了你家人?”
“良媛,奴婢不敢欺瞒,奴婢上头还有个姐姐,姐姐长得好看,本来已经议了亲的,后来被庞廉,也就是庞家二公子看上了,非要掳去做妾。庞廉是庞家庶出,可姨娘很得庞御史宠爱,因此仗着有个权势爹爹很不将奴婢们这些平头百姓放在眼里。庞廉好赌成性,臭名昭著,自从在街上见了奴婢姐姐,便是威逼利诱让爹爹将姐姐送过去给他做妾,还说以后会照顾爹爹生意,如若不然,就让爹爹在倾家荡产。”
“可爹爹那里肯?姐姐整日哭成了个泪人。后来那庞廉常来骚扰,爹爹就专卖了地契铺子,准备带着一家人回乡下老家生活。可哪知,这事被庞廉知道了,当天带着人来将姐姐掳了去。爹爹去官府告,还使了许多银子,一开始那当官的还好声好气的说此事会彻查,可后来有一天爹爹再去告的时候,突然不见了,早上出门后就再没回来过,三日后有人在护城河看见了爹爹的尸首。”
她哭得泣不成声,“姐姐得知庞廉害了爹爹之后,想报仇,可她哪里是庞廉的对手?庞廉那个畜生,竟然将姐姐绑起来扔给庞府的下人们凌辱,人再送回来时,都已经疯疯癫癫的了。当时奴婢和哥哥都还哥哥气不过,想去找庞廉算账,被母亲抱着哭求不准许。当时街坊邻居们都知道这事,庞家见闹得大了,庞御史便派人送了些银钱过来封口,是庞府管家亲自来的,也不知跟母亲说了什么,第二日,母亲便带着奴婢和哥哥姐姐离开了上京。原本以为躲在村子里相安无事,可哪知,一个月后,奴婢跟哥哥傍晚回家时,便见家里起了火,奴婢的母亲和姐姐活活被烧死在屋子里头。当时村民说也许是母亲做饭不小心燃着了,可奴婢知道,一定是庞家干的,因为自从庞府管家与母亲说了什么之后,她每日都提心吊胆,精神几度崩溃。”
“这只是你的猜测,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爹爹还有你的母亲和姐姐是被庞家害死的?”
小丫鬟突然激动起来,“良媛,奴婢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一直让庞廉逍遥法外,可爹爹是被他派人杀的这事,是奴婢姐姐亲口听他说的。”
“那你们为何进宫?是为了找机会报仇吗?”
小丫鬟点头,“可奴婢和哥哥进宫两年了,也没能找到庞家的任何罪证。可怜奴婢的哥哥,本来是考科举的好苗子,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她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怎么回事?”
韩湘君进来,听见哭诉,是一个小丫鬟跪在地上痛哭,皱眉不喜,“这般规矩的丫鬟留着何用,犯了错直接交给下人罚便是。”
苏璃请他稍安勿躁,“有件事,你倒是可以听听。”她对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道:“皇上来了,想必能为你做主,你将适才的话再说说。”
小丫鬟看见韩湘君进门,又紧张又恐慌,她早就希望有这么一个机会申冤,没想到今晚误打误撞遇上了,于是砰砰砰在地上使劲磕头,直磕得额头红肿一片。
她又将适才的话如数说了一遍,韩湘君耐心听完,却没有任何情绪,令她心里忐忑。
“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罪名?”韩湘君幽幽的问道。
苏璃诧异看过去,难道他想包庇臣子?
小丫鬟急哭了,不知如何是好,“奴婢句句属实,愿以死证明,还望皇上明察,还奴婢家人一个公道。”说完,她狠绝的往旁边玉柱上一头撞了过去,只不过还没撞上,便被罗青拦了下来。
“先带她下去吧。”韩湘君吩咐道。
苏璃问,“你不信她?”
韩湘君笑了笑,“朕只信证据,此事我会派人去查,但这婢女也不可轻易饶恕,若是往后人人效仿她如此,那后宫还有何规矩可言?”
她拉过他的手,“见你今晚喝得不少,身子可还好?”
苏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才听完一个悲惨的故事,立马跟没事人似的又跟她温情起来。倒是她听完小丫鬟的事后,心里沉闷不已。
仿佛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韩湘君又笑了笑,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人间悲苦何其多,你若是通通知晓,恐怕怜悯不过来。不过”他话头一转,“你倒是可以好好怜悯怜悯我一番。”
“你有什么好怜悯的?”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这里难受。”
苏璃转念一想,今晚她见尹睿的事肯定瞒不过他,自己也不想瞒他,但她和尹睿也不是刻意见面,只是无意遇见了,所以说了两句话而已,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她问道:“我见尹睿,你生气了?”
“你往后想见谁就见谁,我何须生气?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管你见谁,心里想着我就好。”
他目光灼热,许是喝了点酒,令他眸色深邃,渐渐的,俊脸凑了过来,眼见就要一亲芳泽,却被她抬手止住,“我要是不呢。”
她娇蛮的一扭身子,脱离了他怀抱,抿唇笑看他,“我先去看儿子了,你要是难受就歇息吧。”
韩湘君看她兔子似的逃离殿内,也勾唇笑了。
北方的天气冷得格外快,很快上京就迎来了第一场小雪。苏璃在南边待了两年,已经许久没见过雪了,上京的雪比起西河镇来说九牛一毛,但足矣令她玩心大起,裹着厚厚实实的冬衣,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教丫鬟们堆雪人。
雪不多,雪人也小小个的,一排排堆在廊下,像守在门口的侍卫,还分别取了名字,挺像那么一回事。
小团子看着娘亲玩雪急红了眼,啊啊啊的瞪着腿要下地玩。可却被奶娘稳稳的抱着,动弹不得。苏璃抹了一把雪,走过来在他小脸蛋上点了点,“这是大人玩的,你还没你的份。”
团子听不懂,伸手让娘亲抱抱。
苏璃一把将她抱过来,看见门口刘掌司正被人带进来,笑道:“天气这么冷,刘掌司怎么过来了?”
她行了一礼,“良媛,入冬后许多手捂子要换一批,但有些紧要的事奴婢拿不准主意,所以来问问您。”
苏璃请她入内,一边选着棉花布料,一边与她闲聊起来。
“说起来,奴婢们在宫里当差是幸运的,手冻了有炉子有手捂子,每日三餐皆有热饭菜。今年雪下得这般早,这个冬天估计又要有许多人难熬了。”
“怎么说?”
“娘娘不知,前儿奴婢的侄子给奴婢送了些特产过来,说了外头的情况。不说其他州府,就咱们上京,城外的庙庵都多了许多流民。”
苏璃在绥州的时候是见过流民的,成群结队,浩浩荡荡,饿极了要吃人的模样十分可怕,她心惊,“上京也有流民?”
“每年都有,这两年朝廷不打仗了,还少了些,但今年南边不是水灾吗?因此,许多流民又涌进了上京,往年庙庵里还能收留得过来,可今年太多,根本收不下那么多人。好些孤儿寡母的挨饿受冻,哎哟,那个可怜的哟”
苏璃放下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等刘掌司走了之后,她端着份甜羹亲自去了趟承安殿。
罗青老远见她来,笑盈盈的,“良媛今日得闲啦?”
其实他心里清楚,良媛天天都得闲呢,只是没有来承安殿看望皇上的习惯罢了。没想到今天冷不丁的来了,皇上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心里多高兴。
“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好。”
苏璃站在殿外,隐隐约约听见里头传来争论声,还说到流民之事,心想,估计今年流民很多,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些大臣这么急眼了。
没过一会儿,罗青出来了,“皇上请您进去呢。”
苏璃诧异,“皇上不是正在议事吗?”原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在偏殿先等着,等他议完在见他的。
她迟疑的进了大殿,里头站着几个大臣,她也不认识,见她进来,纷纷朝她看过来,似乎有些不满,估计是觉得她打搅他们讨论大事了。
苏璃走过去,从婢女手中端过甜羹,说道:“听罗青说您上午咳嗽,我便做了些润肺止咳的甜羹过来。”
韩湘君一上午咳许久,嗓子都有些哑,他笑着接过碗,很快喝尽。苏璃收回碗,正准备走,却又被他喊住。
“皇上还有事?”
“关于流民的事,你也听听。”
几个大臣顿时瞪眼过来,有人说道:“皇上,苏良媛乃一介女流,怎可”
韩湘君抬手打断他,指着另一人,说道:“袁公,你将流民之事再说一遍。”
苏璃没想到他让她这个时候进殿来是打着这主意,心下震惊,按理说,后宫干政是大忌,可她竟然堂而皇之的让她站在这里听,想必一会儿定是要问她主意的。虽然自己此次过来确实是有些关于安抚流民的想法想与他商量,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
城外流民此时还不算多,但这才是初冬,恐怕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往后流民也越来越多。若是再有人利用这些流民从中作梗,上京难免起乱。韩湘君才登基没多久,相当看重政绩,流民安置得如何至关重要,半点马虎不得。
按照朝廷处理流民的惯例,众人也是中规中矩的提出建议,但韩湘君都不满意,最后看向苏璃,“你有什么法子?”
苏璃听得正仔细,突然被她点名,吓了一跳,几道老辣的视线也朝她看来,有嘲弄有不屑,再想起之前那人说的“一介女流”,莫名的激起了苏璃的斗志。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其实听了这么久,她算听清楚了问题所在,有两点,一是上京城外流民的妥善安置二是继续安抚南方灾民,杜绝发展成为大批流民。但这两个问题安置的关键都在于银子,之前南方水灾时,国库拨下去很多银子,如今再拿不出多少来,况且年底各地军需报备,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如何凑银钱才是关键问题。
苏璃想了想,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只不过,她此时看着这些大臣们,不好当面说出来,于是卖了个关子,“我倒是有些注意,但不好在各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还得私下跟皇上您商量一二。”
韩湘君饶有兴致的点头,“可。”
苏璃无视大臣轻蔑的眼神,等他们都退出大殿之后,被韩湘君一把拉坐在腿上,“你说说看。”
苏璃附耳说了自己的想法,韩湘君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捏着她脸蛋说道:“就你鬼精得很!”
将将走出门没多远的众人听见笑声又回头看了几眼。
其中一人说道:“依袁公看,皇上此举何意?”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一个女子的意见来?这不是胡闹吗?
袁公背着手,高深莫测的摇头,“我也不知。”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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