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伏一个回旋转身,又重新回到了曲寻幽的身旁。

“杀。”

随着国师的一声令下,法阵的字符图案千变万化,最后将魔物紧紧包裹住,再散开时,被缠上的魔物已经灰飞烟灭了。

“都是一群废物!”

一声不男不女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忽然妖风大作,屋顶上的琉璃瓦一片片被卷走,风沙遮目,国师辛苦布下的法阵也慢慢被击破,不过在一息之间,那群魔物和那个被五花大绑在庭院中的上官宇就消失不见。

庚伏欲要追上去,国师却拦住了,“别追了,能有这般实力的,在四方阁里边不是阁主便是阁主左膀右臂级别的,就算你追上去了也问不出什么来,更抢不回上官宇,不如留下来跟我好好审问审问留下来的舌头。”

“舌头?”

国师忽然勾唇一笑,在手上写写画画,再往前一推,有几只魔物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之前便多画了一个可以隐藏的法阵,里边一直困着它们。”

曲寻幽摇了摇头道:“没有用的,你看之前那些入境的恶灵,它们对自己的主人很是忠诚,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段来审问,它们不会如实将实情告诉我们的。”

国师却不以为然道:“不,那些入境的恶灵一直被封在噬魂渊,将它们从噬魂渊放出来的人肯定跟它们签订了血契,所以那些恶灵永远都不会也不能背板主人,而这群魔物就不同了,我在他们的身上从未见过有血契的痕迹,身上能代表身份的木牌是魔族而并非是四方阁的牌子样式,所以说他们只不过是一群从魔界投诚而来的魔族人罢了,至少他们现在还不是完全是四方阁的刺客。”

那几个魔族俘虏一听,只觉得国师这时候再侮辱他们,他们虽然没有跟主子签订过什么血契,但是他们依旧是很忠诚的。

庚伏看了那几个魔族人一眼,见他们个个都一脸的傲骨,于是道:“可是我瞧着他们似乎也是很忠心的,国师还要多费点心思来审问审问才是。”

国师笑道:“放心,你们且看着。”

更深露重,夜风冰冷刺骨,赶路回京的那大半个月连遇大雪,刚刚消停了几日,今夜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寒风欲吹欲烈,风声萧瑟似是有人在悲鸣。

国师说是要审问那几个魔族俘虏,结果他却突然席地而坐,跟他们面对面的谈起心来了。

谈了许久,那几个魔族俘虏一直紧闭牙关,从未吐出半个字来,也不知国师是讲得口干舌燥了被气得个不轻,还是被这寒冷的夜风给吹坏了身子,又将他的咳疾老毛病给勾了出来,在他询问第一百零八次的时候忽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国师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咳得肺脏刺啦刺啦的响,差点就要喘不上气来了,那几个魔族俘虏方才还是很傲气的神情,这会儿竟然流露出了怜悯的神态来。

国师气呼呼的指着他们,手指发颤,“你……你们……你们这几个几个手下败将,竟然敢用这种可怜人的眼神来看本国师,咳咳……咳咳……你们,真是气煞我也!”

这世间用这种方法来审讯不但毫无所获,且又被对方给气成这样的,沐方国师绝对是第一人。

曲寻幽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见他咳得死去活来的那副可怜样,又忍不住伸出手去帮帮他。

庚伏无奈的望向飘着雪花的夜空,叹息一声拉住了她的手,随后蹲下身子府住国师,轻轻在他的后背用灵力帮他顺气。

有了庚伏的帮助,国师苍白的脸上终于缓了不少,咳得也没那么厉害了,待他缓过来,便抬起双手结印,那个困住魔族俘虏的法阵忽然间就亮了起来,法阵的字符化成一簇簇烈火,将那几个俘虏都炙得黑烟冒起,哭声一片,无处可逃。

国师从地上站了起来,以睥睨的姿态盯着法阵之中的人,“我是个斯文的国师,斯文人讲究先礼后兵,你们既然不喜欢方才审问的方式,那么就咱们就换另外的一种方式,这世间所有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最多撑过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你们都会被这些火给烧得连一粒尘埃都不剩,正所谓的灰飞烟灭,所以你们要是回心转意,想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出口,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说了,我便放了你们,还你们自由。”

见他们依旧没有要说的意思,国师又继续道:“嗯,挺好的,很有骨气,既然你们死也不肯说,那就这样吧,反正我国师府穷得很,可没有多余的粮食来多养你们一日,你们死便死了,于我而言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损失,顶多就是多耗费几日的时间来查出真相罢了,只是你们是魔族之人,如今跟着你们主子为四方阁效命,你们得到了什么?其实像你们这样的小人物,就算拼尽了性命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你们只要说了便可以回到魔界抱着老婆逗孩子,多好?这样视死如归真的值得吗?”

庚伏:“……”

曲寻幽:“……”

那几个俘虏似乎有所触动,但是却依旧不肯松口,一直强忍着被烈火灼烧的疼痛哇哇叫。

软的硬的都试过了都没有什么收获,国师也只能赌最后一把,转变手印,火势比方才还要猛烈数倍,那几人的承受度也已经达到了极限,终于松了口。

“我们主子说了,阁主命我们救出了上官宇之后便把他送到陵庙,就这些了,别的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了。”

“那方才救走你们主子和上官宇的是不是四方阁的阁主,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不知道,就连我们的主子都从未见过四方阁的阁主,我们更是不可能了,我们偶尔能见到的也只有四方阁底层的小人物,那些人连自己的阁主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更何况外人。”

“啊……受不了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或是给我们一个痛快也行。求求你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都问不出别的东西,想来他们并没有撒谎,像他们这样的小喽啰能知道的确实不多,问得差不了,国师便如约撤去了法阵。

“你们走吧,只是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回到你们主子身边了,因为你们回去也是死,还是回你们的魔界好好生活吧。”

四方阁这样的组织,杀手一旦失手被俘,回去之后等待他们的结局一般都是很残忍的,但是他们并不完全是四方阁的人,所以他们只要回魔界隐姓埋名,只要他们的主子尚且念及旧情不于深究,就还有一线生机。

那几人听完都没有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点头,似是已经做了一个同样的决定,互相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国师府。

曲寻幽道:“既然知道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把上官宇送到陵庙,那我们赶紧追过去看看吧,或许还能看到谁是上官宇的同谋。”

庚伏笑着回应:“冥主说的对,我们走,再不走,可能就追不上他们了,那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两人说走就走,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国师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

庚伏好奇的回头盯着国师,疑惑道:“国师,走啊。”

国师干笑了个哈哈,“方才来劫走上官宇的人的实力你们也见识到了,那样的实力绝非一般人,若是冥主大人还有以往当冥主时的神力在身,那还好说,只是以你们如今的实力来看,你们或许不是对方的对手,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

“这不是还有国师大人您嘛,咱们三个人加起来也很厉害的。”

国师慌里慌张的摆摆手,道:“啊?我?不不不,我不行的,真的!画个小法阵算个命什么的我在行,打架我真不行!”

“哎呀,国师你行的,要自信一点儿。”

“不,我真不行。”

“我们主要是想要偷偷的跟上去看看,不一定要打架的。”

“不打架?”

“不打架!”

“不,我不信,以那人的实力,一旦我们靠近就会被发现了,到时候不打也得打。”

曲寻幽翻了个大白眼,她真的不明白像他这样胆小怕事的人,是如何在氐人国当了一千年的国师,还依旧备受尊崇?

“国师,你要是不去,那我们就更危险,若是我一不小心被那人给杀了你可别后悔,我若是死了,那氐人国也就没有什么长公主殿下了。”

国师:“……”

他静默了片刻,指着曲寻幽道:“你……你竟敢威胁我?好,好,你厉害,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说罢,他便叫他们两人等等转身回房,不多时便背着一个小包袱出来,“走吧。”

庚伏带着国师和曲寻幽跃上了招来的祥云,盯着国师左肩的包袱忍不住道:“国师,咱们是去查案子的,不是去私奔的,你带着包袱做什么?”

国师骂骂咧咧道:“谁要跟你私奔?呸!我带的这些都是保命的东西,胡说些什么?”

庚伏剑眉替挑,啧了一声,“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庚伏生是冥主的人,死是冥主的鬼。”

……………

两人幼稚的互怼了一路,曲寻幽默默的退在一边看着他们,满脸嫌弃,她真的不认识他们。

“你们两个快闭嘴,陵庙就要到了。”

国师:“……”

庚伏:“……”

今夜的大风刮得特别厉害,脸上被吹得刺痛,耳边一直都是呼呼响着,这场雪下的并不大,零零星星,飘飘荡荡。

他们猫在祥云之上,从上而下俯瞰着陵庙四周,只见陵庙附近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曲寻幽道:“难道我们来晚了?”

国师掐指一算,“不应该啊,我明明感觉到他们就在附近的。”

庚伏神色一黯,紧蹙着眉头道:“不对,他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们脚下的祥云忽然散开,三人同时往下坠落。

国师手忙脚乱的从背后的包袱里掏出一物,念了一句简单的咒语,那东西便化成可飞行的大皮子,将他们三人稳稳接住。

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方才就在想,在这样的雪夜里怎的会突然出现一片白云在半空中,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国师大人和长公主殿下,真是失敬失敬。”

国师干笑了两声回道:“好说,好说,我们是为了上官宇而来的,阁下可否能将其归还?”

“哈哈哈……他呀,恐怕不行,因为有人出钱让我四方阁保住上官宇的性命,所以他的命由我雇主说了算。”

“他出了多少银子,本国师出双倍。”

“不行,我四方阁做事自有我们自己的规矩,这规矩的第二条便是不接相同或是与之相悖的生意,我若是接了你这一单生意,那便代表四方阁背信弃义,单方面撕毁掉与之前雇主的生意,这样做很不好。”

曲寻幽道:“哼,一个只会在阴暗里做着阴暗的事情的狗屁四方阁,也配在这里谈信义。”

那人忽然大笑了起来,并没有因为曲寻幽的话而被激怒,“你们有你们的信义,我们四方阁自然也有我们的信义,高贵的长公主殿下,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名字可还在我四方阁的追杀名单之上呢,你就这么追了过来,难道就不怕是羊入虎口吗?”

庚伏将她护在身后,冷声喝道:“你敢!”

“我有何不敢?我四方阁第一条规矩便是任务第一,至死方休,只要我四方阁还有一兵一卒,追杀名单上的人就不会就此安生。”

“想必你就是四方阁的阁主吧?没想到上官宇这样的角色竟然能劳阁主的大驾。”

“哼,今夜就算我不出手也会有我四方阁的高手再次出手,我之所以会来,只不过是想会一会这个让我四方阁屡战屡败的长公主殿下。”

“那阁主为何一直不敢露面,而是以这种方式跟我们讲话?”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林子里以很快的速度飞跃而出,他佝偻的身子立于不远处了一座山峰之巅,与他们三人遥遥相望。

“阁主岂是你们想见便能见的?”

说话的正是那魔族的老者,他的整个身子和脸庞都被玄色的斗篷裹得很严实,袍子被大风刮得猎猎作响,弱不禁风的瘦弱模样立于雪夜大风之中却比寻常人还要稳健。

庚伏企图以激将法将对方逼出来,“莫非各自真如传闻那般丑陋不堪,无颜见人?”

那阁主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那诡异的笑声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随后在那老者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同样被黑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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