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栋矮身坐进车内,驾驶座上的沈还看他一眼,启动了车子。

车窗外是繁华的X市街道,冬日灰蒙暗沉的天气,并不能抵挡人造光源的侵袭,楼体外的巨大显示屏、在黄昏时分就已经全部亮起的橱窗灯光、车水马龙,入目的视觉信息像是某种避无可避的感染,白栋看着这一切,觉得光怪陆离。

然而这才该是正常的世界。

在偏僻的凤栖镇疗养院里的日子,已然让他习惯并且接受了那样在冬天尤其显得萧索的环境,更不要说在那里的人。

之前白栋也想过,为什么不逃离这一切呢,陆乌、9号楼、扑朔迷离的不详事件,趁还来得及。他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善了,而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牵扯进去。

而现在只要辞职,他就可以回到城市里,走进人潮汹涌的街头,什么都不能再来烦他了。

白栋扭过头,看着正在开车的沈还。

“为什么要跟我约定?”

“嗯?”沈还打着方向盘。

“那个两年的约定,为什么要让我在凤栖镇疗养院工作两年?”

沈还露出无所谓地笑起来,他的侧脸看上去就像是谈论到了某件有趣的小事。

“你还真的不记得啊。”

“记得什么?”

“因为有交换条件啊,你答应的话我就会给你想要的,你当时还对我说了谢谢呢。”

似乎是因为在警局那一下午经历的事,已经没有更让白栋觉得神经紧绷的事了,他只是用了同样平常的口吻说:“什么交换条件?”

沈还目视前方,车子没有丝毫减速,他只是在驾驶之余,分出点儿心神来为白栋答疑解惑。

他说:“我会放过你,让你解脱,之后你可以回到孤儿院,在那里做一个普通的心理咨询老师,我会放过你,你也能放过你自己。”

白栋怔愣着,想把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组织成完整的记忆:“什么意思?”

“你真的想知道,小白?”

白栋觉得身体僵硬得有点不受控制,点了下头。

“我哪晓得你会选择忘记那段时光,惑就算现在告诉你,也不算违反约定吧。”

“那个时候,我一直是你的男人。”

白栋突然耳鸣了。

像是无数只飞蛾扑棱着翅膀,以密集而让人背脊发麻的频率,涌向了他的耳朵。

咽喉肌肉生理性地紧缩,让他无法呼吸,身体各处的感知都被屏蔽在脑外。

刺啦啦刺啦啦,就像失去信号的雪花屏幕,每个噪点都在被恶劣地撕扯,然后终于扯出些图像来。

邓奶奶,孤儿院院长,沈还。

沈还俯视他的眼睛像是水蛭,黏湿的、关于缓慢的噬咬。然后沈还挨近他,身体下压,与他的交叠在一起。布料细微的摩擦和某种弹性物体被重压的shenyin。

那是一张床。

白栋觉得自己的头被甩出去,砸在坚硬的东西上,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车厢,沈还低咒着大幅度打着方向盘,男人的额上流下蜿蜒血迹。

砰。

在失去意识之前,白栋才想起来,他打了沈还,导致车辆方向偏离,沈还为了避让迎头车,撞在了护栏上。

碎裂的蛛网状车窗外,下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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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乌把最后一块拼图摁在空缺的位置上,然后把整幅拼图小心地翻过来,倒置在地毯上,力道刚好地在背面敲击,最后拿开框架。

块块相接的拼图背面很干净,什么也没有。陆乌伸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老式电筒,旋开电筒罩后能看到灯泡,他把灯泡拧下来,换了抽屉里看起来像是备用的另一个,安装上后照向拼图背面,被照射到的地方就显现出微微发光的图案来。

那看上去像建筑图纸,画得很工整。

陆乌目光沉静。

屋外突然响起喧闹声,他关闭电筒,把拼图拨散,随意用脚扫到一边,然后站起身去窗户查看。

只见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地倾倒下来,很多病人都扒着窗户看,情绪激动的就高兴地高声呼喊。

陆乌打开窗户,从防护栏的空隙伸出手去,掌心里接到几片雪花,很快就化成液体,直到他的手掌全部湿透。

白栋曾经说过,他的手掌很温暖。

门被敲响了,陆乌才回过头,就见任冬眀推门进来。

“沈还和白栋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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