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道人肃着脸,认完印,又往弗禾这里看了一眼,好半晌道:“是封印,没错。”

他张开手掌,贴紧山壁,大概是使了一样挺玄奇的术法,谛听到了内部的动静,这次迟疑的时间更长。

“前辈,查得如何?”

敬他一千多岁的高龄,弗禾的语气放得比较恭谦。

白眉道人沉吟着,眉毛和胡子都抖了一下,“除魔卫道,小友高义。”

弗禾挑起眉,掩住一丝不耐烦,“高义不敢当,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添儿。”白眉道人抬起下巴,是上位者常具的那种没边的高傲。

原本挡着路的男修朝他唤了声“师叔”,见道人不搭理,只好不怎么情愿地让开了几步。

弗禾轻笑了一声,走了又停,偏过脑袋,实在越看此人越觉得轮廓熟悉,很不像个东西。

“这位……道友?”弗禾的目光从男修淡绿的外袍上扫过,“我看你这修为急蹿猛进得倒很迅捷,可灵丹炉鼎纵然神妙,终究是外力,小心境界不稳、误入歧途啊。”

闻言,男修的脸色霎时简直难看到了极点,“你……”

“我什么我。”弗禾展开扇子,摇了两下,“我就挺稳固的,不用担心这个。”

修为压制下,男修大概是敢怒不敢言,眼睛都被气出红血丝了,一声未吭。

弗禾记仇得很,知道自己嘴下不留情的德性,未免把麻烦惹得太大,一眨眼的工夫就从原地消失了。

他也够谨慎,把隐迹的香息遍撒四海,唯恐那对师叔侄是两个臭味相投的小人,之后还要暗戳戳赶上来使阴招。

忙活半天,再次踏上慕阳城的街市,一股惴惴的感觉忽然漫上心头。

弗禾顿住步子,不由地有些心虚。

距离上回的会沐节,已经过去了三个春秋。

虽然当初只是口头的一个约定,现在也算应约来兑现承诺了,但中间间隔了这么长时间……

于自己,是弹指一挥间,可对于未走上修途的凡人来说,还是不同的。

更何况,三年时光,能转变的东西太多了,错过的东西也不计其数。这笔账得记在怨灵的身上。

于是,弗禾一边觉得忐忑,一边又觉得惋惜,当年的小少年,应该已经长成、长成……

他往乌家的方向慢慢走去,眼瞧着昔日高门大户如旧,两列守门的家丁表情肃穆,这会儿若再搞点偷偷摸摸的行径就不适合了,免不了要正正经经地拜访一回。

既是拜访,礼物应当少不得,金玉珍珠,奇材异宝,弗禾的储物袋里都不缺。

乌家的人挺有礼貌的,远远见着他就迎过来报了一下拳:

“尊驾何人?有何贵干?”

弗禾揣着手,草草回了一礼,“烦劳,我找你家老爷。”

来主人家时先见长辈,应该不会错。

乌家的家丁互相对视,又往他脸上了瞅,一人飞快地跑进了门,又一人走出来,犹豫又恭敬地道:“我们老爷不在家。”

“不在家?”弗禾思索一瞬,从袖口取出一颗夜明珠就要往家丁的手里塞,“我不是什么闲杂之人,有劳小哥行个方便。”

家丁再没见过世面也知这不是俗物,哪里敢收,慌慌张张后退,急忙道:“尊驾无须如此,我家公子已然等候您多时了。”

弗禾顿时停住动作,讶异地眨眨眼,一抬头,看到了台阶上衣袍被风吹得纷乱、一脑门子汗水的少年人。

乌栾微微喘息,应该是听完通报就立马奔过来了。乌家的院子很大,来这么快不容易。

少年人的眼神里有诧异,也有不敢置信,恐怕连他自己都理不清心里涌起的那些复杂情绪。

最终还是喜悦压倒一切,万语千言,汇成一句低喃似的喟叹:“果然是你,你真的来了。”

弗禾的心早就软成一片了,很有些抱歉地说:“路上有点事,耽搁得久了些。”

他走上前,注意到乌栾的个头已经窜到了他的鼻梁上方,也愣神了会儿,“吃什么了,长这么快。”

乌栾不自在地理了理领口和下襟,脖子红了一片,“正在用饭,若你有暇……”

弗禾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像个老流氓一样笑着点头:“有暇有暇,我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闲得开花呢。”

“那……你能……”乌栾刚刚十五岁,脸皮还薄,话说得比较艰难。

“那你请我吃饭呗。”弗禾向乌家院门内张望了一眼,弯起眉毛,轻声说,“吃喝,住宿,出行,玩乐,来吃大户,成吗?”

乌栾盯了他没一会儿就不自在地别过了脸,作势引人进门,等到了内廊便匆匆招呼仆婢准备另外的席面,一回头,则见弗禾悠哉哉的,正在观赏园中景致。

哪怕家中园林曾邀请过国手级别的大师来督建,也曾作为慕阳一难得盛景广为流传,此刻有了衬比,一抹洁白在前,满园国娇霎时都黯淡了颜色。

良久,乌栾才说了一个字: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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