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刻,乌云退去,晨光微熹柔和地照在地面的积水上。

陈宇卓选的地方是蠡江边的一处高台,建在一处半山高的山坡上,上面足足有一大片的空地。施粥在高台里面,百姓们走侧路的台阶既安全又不拥挤。

“听说了吗?从京城来的段公子要在蠡江边施粮!”

“这事谁人不知?段公子菩萨心肠呐!”

马车在蠡江边缓缓停下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前,段书衍最先迈下马车,随后转身向马车中伸手。

阿姝一身素青色长裙从车围帘中探出身子,手轻轻搭在段书衍伸过来的掌心,小心地提着裙子走下马车。

陈宇卓命人将从官府带来的大锅支在江边,随后大声对人群喊道:“施粥的时间还未到,大家先去旁边领干粮回家休息一个时辰再来吧!”

阿姝侧头,就见江靖等人搭起了一个临时商篷,几日未见江靖似乎开朗了许多。

之前在学府初见他时只觉得他规规矩矩礼节有加,说着话时不时还会害羞。后来相处下来发现江靖似乎在内心深处有些自卑,身为寒门学子一个人远离家乡在外读书确实很辛苦。

江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对着她展颜一笑,而后便再度低下头忙手上的工作。

正当阿姝也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后颈忽然传来热腾腾的温度,段书衍面色不渝,掐着她后颈沉沉的声音响起:“你在看什么。”

阿姝忙收回目光,扯着段书衍的袖口说:“妾身在看江公子。”

周围的气压霎时间降低,段书衍的桃花眸危险地眯起,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说在看别的男人。

可阿姝似乎没察觉到什么,接着说:“几日不见江公子的变化真大。”

话音落下迟迟没有听到段书衍的回应,阿姝这才抬头,见这男人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吓了一跳赶忙道:“公子您……怎么了?”

段书衍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周身沉甸甸的低气压席卷而来,侵略性极强地将她包裹住。

“当着老子的面,你还敢看其他男人?”

阿姝袖底下的手攥成一个小拳头,指尖微微发白,每每这人口中吐出这种粗鲁的词都代表着他的心情极差。

周围的人都在准备待会施粮的工作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但阿姝还是感觉脸颊烧得不行,看着这人眼中愈来愈盛的风暴,阿姝硬着头皮惴惴不安地伸出小手,勾了勾段书衍的腰带。

“大人……”小姑娘柔柔的声音像是花蕊上的一滴清露,“大人别气,妾身心里想的是江公子短短几日便看起来大有不同,那是您教授的好,妾身是佩服您。”

男人眼眸深邃,一声不响地盯着她。

阿姝有点怕,颤颤地想要将手收回。

“啪”的一声,段书衍用力攥住她的手,毫不留情地掐断了了她的退路,冷冷地说:“先存着,等回去。”说完,手上松了力道,改为和她十指相扣,拉着她走向粥棚。

阿姝心里不安,等回去?回哪去,京城?什么时候回去,回去干什么?他总不会把她打一顿,该不会是………

不自觉想到了什么,阿姝的耳根隐隐泛红,晃了晃脑袋将那点儿不敢再想东西通通赶走。

云轻见他们过来,拱手道:“公子,已经煮出一锅,在旁边温着了。”

段书衍点点头看了眼锅里沸腾的水,快步到一旁,打开锅盖,袅袅白色的雾气上升散去,段书衍朝阿姝招了招手。

阿姝乖乖地走过去,段书衍把锅盖放到一旁,指着旁边的陶瓷罐道:“给你一个任务,这瓷罐里面是糖,用陶碗量出一个碗底的量倒进锅里,反复三次,再小火慢熬,一刻钟便好。”

阿姝点头应下,段书衍:“你先撒糖搅匀,生火叫云轻来。”

阿姝接着点头,浅浅笑了一下:“知道了。”

段书衍一顿,抬手蹭了下鼻子,别开目光走向陈宇卓那边。

段书衍走后,阿姝按着他说的话把糖罐打开,举起瓷碗与自己的目光齐平,小心谨慎地抖出点糖粒,刚没过碗底就赶紧停下,晃了晃碗感觉差不多,便转着圈撒进了粥里。

四处看了看,找到一个长铁勺,一只手拿起来有些费力,阿姝双手握着勺柄手臂用力,把白粥搅动起来。

搅了十几下后,阿姝再一次拿出瓷碗重复刚才的动作,一共三次,都按着段书衍说的一步没漏下。

跑过去唤了云轻过来生火,温柔地道了声谢便又自己掐着时间站在火前看着米粥。

远处,陈宇卓笑着对段书衍说:“这样的小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要夫人亲力亲为。”

段书衍没有说话,陈宇卓接着道:“京城距离蠡城相隔百余里,而且蠡城天灾水患,日子不好过。刚开始下雨那半个月我身上都酸痛无比,更何况京城来的小姐。看得出她也是心甘情愿同你一起受这苦,世间这样的女子不多了啊。”

段书衍啧了一声,道:“我看陈大人闲得很,我看江靖那边快要忙不过来了,不如你过去帮帮他。”

“别别别,”陈宇卓连连摆手:“我要是去了那场面更难控制,那些妇人们见了我都恨不得把自己家种的白菜全都塞过来。”

段书衍嗤笑:“白菜?那你也不过如此。”

一听这话陈宇卓急了,大声道:“你可知这边白菜有多难金贵!我说的是旱白菜,这里湿气重,旱白菜只有秋末冬出的时候才能播种,到了来年初春可以丰收,种上一整片田能收获五颗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段书衍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眼睛看着那边的阿姝没有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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