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速下游时,满川很快发现了个问题。

祁冥是个骗子。

琉璃潭根本不是深不见底。

因为她轻易就游到了潭底,借着顺手在意欢宫拿的一颗夜明珠视物,她在水中看得清清楚楚,又绕着潭底游过两圈,也并未发现别的通道。

就这么个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水潭,如何就是魔宫的头号禁地呢?

难不成只是个幌子?

大力地摆了摆尾,满川游到潭底中央,仔细回想起那夜在山中汤池里祁冥说话的场景,分明他神态认真,也不像是扯谎的模样。

……或许这潭底,其实另有蹊跷。

这样疑虑着,满川又一个摆尾,游退了潭底两丈之远。手上即刻运功,眨眼的功夫,她便向潭底劈出一道气剑。霎时间气剑伴随的白光同夜明珠的白光混在一处,整个潭底亮如白昼。

也这就是这一剑,潭底四周鱼虾乍惊,淤泥四起,还有大大小小铺叠的卵石被纷纷震开。却唯独潭底中央一片平和,静水流深,游鱼自得。异样由此显现。

当气剑的白光散去,一点紫光幽然浮动。

神秘的六角图腾随即在水中呈示,竟是法阵结印。

也就是说,这琉璃潭果然存在蹊跷。满川忽地生出强烈预感,在这方六角阵中,一定藏着秘密。于是一甩尾,她奋力向六角阵游了过去。接下来,便是要寻找阵眼。

阵眼即法阵同外界之间的唯一通道。只有找到阵眼,方可进入法阵。

说来以前,满川也研习过诸多法阵。

尤其是师从斗姆元君那会儿,但凡九重天法阵相关书籍,从亘古记载至混沌,她可都读了个遍。每每读完,学着样儿自己下阵又自己破阵,玩得不亦乐乎。

但研习中,自家仙家的法阵倒底占去了大半。妖魔二界的法阵,则难以深解。不过满川记得清楚,在仙魔法阵的区别上,斗姆曾给她稍加指点过一二。道是仙家法阵多重学论,凡破阵,须知阴阳,辨五行。相比之下,魔界法阵就甚显粗暴,充斥嗜杀之气。

是以满川当机立断,卷起左边袖子露出半截手臂。又于左手臂上,右手运气为刃,狠狠一划,划破道粗长伤口,鲜血横流。

倘若记得没错,可以试试噬血之法。

便是借法阵噬血之机窥得阵眼。

已而惊觉鲜血浮于水中却是不晕不散,反聚流成股直直往六角阵其中的一角奔去。且倏尔,所有的血液都融入于那一角,消失不见。满川亦感受到整个法阵的力量随之变强,她稍低眸,便见鱼尾之下的六角图腾赫然一震,紫光耀眼刺目。

……法子奏效了。

此阵果然噬血!

而六角中噬血的一角,正是阵眼所在!满川大喜,毫不犹豫一个俯冲,顿时便遁入了图腾一角。她乌黑秀丽的长发,轻薄如羽的尾鳍,顷刻隐于紫光之中。

再然后,紫光和图腾亦遽然消失。法阵再不可寻。

安静的潭底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然满川进入法阵以后,却到了另一处洞天。一个巨大的石窟。

石窟中尚有采光,无需夜明珠视物。且置身其中,目光所及皆是褐灰赭黛,石壁连天。不,准确来说,此处显然已不分天地昼夜,也无有日月风云。一切都仿若静止。石窟之外更是混沌如盘古尚未开天。

满川的鱼尾早已化腿。她行走在石窟中,除了自己足音,再听不见其他一丝声调。除了她,此外亦别无活物。最重要的一点,她注意到石窟并不完好,满目不是残垣便是断壁。俨然遭受过猛烈毁损。

这说明了在她之前,已有人破过法阵,来过此处。

可为何这人要破坏石窟呢?

凝思间满川驻足于一处断壁前,手掌轻抚其上石纹,有大片凹坑。只在边缘处隐见些微模糊的雕凿轮廓。像是被人用力剜去了图腾。再走向另几处断壁,情况也相差无几。以及被劈裂的一些散乱石块,或大或小,皆有毁损痕迹。

满川由此明了,石窟被破坏的根本缘由,便是其上刻画的内容。显然原本的石窟一定记载着什么文字或者图腾,有人为了抹去这些东西,索性直接剜除石窟表面,弄得石窟体无完肤,遍布坑痕沟迹。

真是好奇,倒底石窟上记载着什么呢?

只可惜眼下,满川无有时间细究了。她知道,祁冥马上就要来了。

故而立刻换了套寻常衣裙出了法阵,鱼尾游过潭底深水,满川快速奔着上方一汪淡淡的光亮而去。到她出水的一刻,一双黑眸映上一片月色,亦映上一个颀长的身影。

是祁冥已立在了半空之中。

同时,他一窥清那张出水的皎洁容颜,立时俯身而下,旧景重现。一息的功夫把满川捞上岸,再一边给她拧湿裙摆,一边问话:“阿竖,你如何在这?可有受伤?”

不等满川回话,祁冥又自行发现了满川染血的左袖。“如何受的伤?”他撩开袖子,便见那细白手臂上一道粗长伤口,尚未凝血。

又来了一众魔兵,前头掌着灯。满川稍一抬眼,在烛光中看到祁冥紧锁的眉头。怎么这人连皱着眉,也这么俊朗。“我被那个天门主捉来的。”她低低说着话,一并红了眼眶。

话音落地,只见祁冥眉头锁得更紧了。

恰这时丘谷和长霓也赶来琉璃潭,两人纵身一落,落在祁冥身侧。丘谷率先禀告:“魔君,方才地牢传来消息……天门主逃了。”

“自是逃了,不仅逃了,还捉了我来琉璃潭,说是要拿我当人质,呜呜。”一个抽泣,满川看准时机接话,将早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好在刚才在水中,他水性差被水草缠住,我趁机拿银簪刺了他,逃了出来。因为先前夜里准备入睡便脱了蛟龙甲,由此没了防护,才被他弄伤手臂。”

说到蛟龙甲,满川其实行事前是刻意脱去,想着假若受了伤当个苦肉计也很好,抵去一些祁冥可能对她起疑的心思。

又刻意往祁冥身前凑了凑,她模样怯怯:“刚刚出水见到了魔君,这才安心下来。”便是脸上水渍才干,又梨花带雨起来。

于是这头祁冥刚给满川拧了两袖子的水,又抬了手去给她拭泪:“是本君来晚了。”

听他语中有些自责之意,满川还想蹬鼻子上脸再嚎啕一下,余光却瞥见旁边一众魔兵连带着丘谷,皆是面色怔愣。各个都诧异于自家魔君竟有如此温情体贴的一面,果然应了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唯独长霓窃窃笑着,早对此了然于心。

满川也不好再加戏了,捏准分寸不多言语。

随后祁冥便指了个魔兵入水捞人。当然,等天门主被捞上来的时候,早断气了。腿上还缠着几根水草,胸口也正插着满川一支银簪。

而设局抓住的内奸就这么死了,调查洛妆一众余孽的线索也随之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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