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是一门极度需要天分的学问,张敬修掌握的这些数学知识,在后世看来不算高深,但在此时却是划时代的,他在教三弟懋修学习数学时,懋修虽是有一定天分,但讲到几何和函数时,就明显有些接受不了。当然,这也和懋修年纪还小有关。

而朱载堉却是不同,作为这个时代智商顶尖的科学家,其理解能力显然是异于常人的,只是缺人点拨,不得其门而入而已。有了张敬修这样一个从后世而来的穿越者,朱载堉这样有志潜心学问研究的天才,说不定就能产生智慧的火花,创造出伟大的研究成果出来。

随后,张敬修又用木炭在白纸上,向朱载堉演示了圆锥曲线作图,解方程;提出了数列、函数、集合、概率乃至向量导数等等的相关概念,都是些初、高中知识。可以说,张敬修已经将其掌握的数学知识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

这会儿,朱载堉就和张敬修先前听他将珠算开方一样,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双眼开始眩晕起来。想他精研乐律、算术、天文二十余载,自以为在算学一道,当世已无几人可比。然而,今日听了张敬修讲了后世的数学知识,简直有种被降维打击的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懵了起来。他心里在不停呐喊:亏我还在为自己用算盘开方沾沾自喜,与这位少年状元郎相比,自己就是米粒之光啊。

张敬修滔滔不绝地讲着,忽然发现朱载堉俊脸变得有些灰白,一双丹凤眼中还流出几滴泪水,吓了一跳,停嘴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

朱载堉回过神来,动了动嘴唇,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张敬修见状问道:“世子可是对我方才所讲有疑问?”

朱载堉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紧紧一把抓住张敬修的手腕,哭道:“君平适才所言,已为算学之大道也!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我有缘得闻君平算学大道,却想着君平离开河内之后,今后怕是再难向君平讨教。若是可以,我真愿放弃这宗室身份,拜入君平门下,做君平门下走狗。”

按照朱元璋定下的祖制及靖难之役后朱棣对宗藩的限制,宗室最低身份辅国中尉以上,未得圣命,不得踏出自己的封地一步,甚至就连出城祭祖扫墓都需要到京城报备。而张敬修显然不可能长留河内,再加上张敬修是朝廷命官,就算是互相通信都是违制,朱载堉想到以后很难再与张敬修进行学术交流,忍不住满心酸楚。

张敬修听到朱载堉说愿意放弃宗室身份,也是吃了一惊,他听出朱载堉是真这般想的、要知道朱载堉可是郑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竟然只听他讲了一大通数学知识,就愿意放弃这天潢贵胄的身份,这在宗室中是绝无仅有的吧。

对此,张敬修只能道:“我与世子一见如故,方才听世子所讲算术,我也是一知半解,亦想在日后与世子能再交流研究,然则祖制所碍……”

张敬修话还未说完,朱载堉就愤愤道:“太祖定下的祖制,看似对宗室优厚,实则于宗室、于朝廷而言,都是祸患。”

张敬修暗暗点头,看来宗室中也不是没人想这个问题,但还是奇道:“太祖爷定下的祖制,确实让宗室成了朝廷的一大包袱,可对于宗室来说,不正是福音吗?又如何会成了祸患?”

朱载堉叹了口气道:“君平有所不知,按规定,宗室确实待遇极优,宗室子弟只要一出生,即可享受一份禄米,实则并非如此。从嘉靖年开始,将军中尉以下,就常被停发禄米,竟至不能温饱。这于宗室而言,岂非是祸患?”说着还举了几个宗室生活凄惨的例子。

张敬修对此还真是不太了解,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朝廷在已经难以供应宗室岁禄的情况下,逋欠在所难免,不过宗室中,郡王以上,不仅能得全额岁禄,还有大肆兼并土地以供靡费的,就他所知,在河内不远的周王一系,就几乎占了整个开封近七成土地。

于是张敬修说道:“以宗室的岁禄,若是足额发放,朝廷又如何负担得起,逋欠也在所难免。”

朱载堉道:“症结就在于此,只要朝廷一停发禄米,就有宗室子弟为生计做不法之事,可祖制又让我等宗室子弟不士、不农、不工、不商,纯靠朝廷供给。可时至今日,天下宗室怕是已近十万,朝廷自是难以负担。”又道:“宗室之优厚,应是以我朝为最,可对宗室的提防,也是如此,只能被圈养在封地,不得出行。”说起来,他还是对不能随意出行有所不满。

张敬修摇了摇头,他对明朝的宗室制度也很是无语。按朱元璋定下的祖制,对于宗室子弟,不加甑别提供俸禄,又不得从事任何行业,直接掐死了又上进心和报国心的宗室们上进报国的路子,宗室们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能干出什么好事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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