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就放心吧,丞相一心为着陛下,不会做糊涂事的。”
“哥哥不会做,但底下人可就难说了。”
苏媚元神色冷漠,前朝后宫,糊涂的人太多了,谢家已经上头没了理智,他们苏家可不能步后尘,走了谢家的绝路。
高堂镜中青姬跪在廊下不肯走,哭哭戚戚,惹得所有人都躲在柱子后头看热闹。
谢棠听得恼火,派人将高堂镜的门一关,隐隐约约的哭喊声从门缝中传进来,谢棠坐在床边,见顺帝艰难地睁着眼睛,她轻声道:“陛下,您倒是养了个重情重义的妃子出啦。”
顺帝伸手抓着窗幔,指着外头咿呀道:“青……青……”
谢棠水葱似的指甲划过顺帝遍布沟壑的脸,慢条斯理地说道:“是了,外头跪着的正是青姬。”
她笑着道:“陛下,今儿就不给您喝药了,等明日您清醒能下地了,就给咱们皇儿写一纸诏书,退位吧。”
顺帝眼珠子瞪得老大,他全然没了任何力气,只是愤愤地瞪着谢棠,他咬紧牙关,用尽了全部力气嘶哑道:“做……做梦!”
“臣妾是不是在做梦,陛下您不是最清楚了吗?陛下,您梦里头都梦见了谁?前半辈子做的孽,都在这十几日梦到的滋味不好受吧。”
谢家人亲自从凉州搞来的寒食散,轻食者会产生飘飘欲然的幻觉,重食者能见到平生最害怕、最恐惧的万象。
早在冬至宫宴前顺帝就被谢棠派的人在饮食中连下了十日的寒食散,再加上冬至宫宴当日谢棠亲自让顺帝饮下了那杯混着寒食散的酒。
顺帝自那日后,便终日做着醒不来的噩梦。
那些死在他刀下的臣子、兄弟,一个个都张着血盆大口,急不可耐地想要把他撕烂。
“你……你这个……你这个毒妇!”
谢棠笑了笑,“陛下,这都是臣妾从您身上,亲自学来的啊!”
顺帝早被寒食散药垮了身子,此刻能醒过来都是因为谢棠停了下在他药中的寒食散,但尽管停了药,顺帝却是没说两句话便气喘吁吁。
“你们……你们谢家,造……造反啊!”顺帝面色青红,在对上谢棠那双似笑非笑地眼睛后,心中一片悲凉,这是他亲手养出来的祸害!
这就是他的枕边人!
“陛下,在您病重的这些日子,三殿下监国得力,朝中大臣都赞不绝口,您放心,咱们皇儿定会守好南邑江山的。”
“贱……贱人!”顺帝浑浊的一双眼睛在此时此刻格外清明,他就像是回光返照之人,骤然从床上起了身,用力揪着谢棠的领子,最终又不甘地倒了下去。
谢棠眼睁睁看着顺帝摔倒在塌上,她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顺帝,“陛下,明日,臣妾会亲自接您上金銮殿。”
顺帝不可置信地望着谢棠,他经营了半辈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得一个这样落魄的下场。
轰
春雷响了。
春日里的第一场暴雨,在沉闷了一天之后终于像豆子似的地落在了烛都的街巷中。
屋檐瓦舍上的雨水串成了一条不间断的珠子,连接着烛都中的清贫与富贵,在阴霾与苦难面前,人人皆平等。
在浮沉俗事中,没有人能逃得开。
紧闭了三日的宫门终于在这场春雨之下被缓缓打开了。
宫中突然传出来了一个消息顺帝危重!
南邑重臣的府邸中皆去了宫中的太监传话,所有大人都被请去了宫中,就在同一时刻,当朝极有声势的文臣家中皆收到了一封书信。
那是从谢家发出来的信。
那些文臣的大夫人还被扣在谢家。
谢琨在无声地警告他们,嘴巴若是闭不牢,就等着回来替各位夫人收尸吧。
千百年来都弥漫着富贵云烟的烛都城仿佛再没了往日的风流,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春雨,烛都成了连春鸟都飞不进的孤城。
迷蒙的烟雾之下,藏着的是从凉州带来的风沙与粗鲁。
什么纲常伦理、君臣之道,都轰然坍塌。
这是一个旧秩序的崩坍,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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