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魏王府传出喜讯说魏王妃诞下了一位小皇孙,这可是陛下的长孙,里里外外,没有人敢不重视。
可正当所有人都觉得尘埃落定,魏王是时候该入主东宫之时,陛下却突然下旨,追谥故去已经十数年的先皇后为仁敬皇后,并且百年之后,只要仁敬皇后一人随侍皇陵。同时追封宸妃为贞懿贵妃,其早夭之子为秦王。又以悼念仁敬皇后为由,传召燕王回京。
陛下这番作为,无疑是阻碍了魏王的夺嫡之路。
明明皇子中已经无人可与魏王匹敌,除了一个嫡出的身份,魏王万事俱备。可陛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追谥了先皇后又召回了燕王,这无疑是在打魏王的脸。
大臣们都是各怀鬼胎,在立储的关键时刻,若是跟错了人,断送的可不光是全族的荣华富贵,更严重的会丢了性命。
一部分人依然选择支持魏王,认为陛下此举不过是南园遗爱,故剑情深,无关储君人选。而还有一些人发觉出事态的变化,早就见风转舵,开始向燕王靠拢。
连阿娘也开始告诫我要少与贵妃母子来往。我大抵猜到,上京城恐怕要变天了。
陛下追谥先皇后可以说是思念亡妻,那为何又追封了宸妃母子?我朝从未有过追封已故嫔妃和幼殇未齿序皇子的先例,若是说陛下对宸妃情深义重,又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才想起来追封事宜?
皇后,宸妃,血崩,难产,追谥……
这其中必有联系。
我想起来阿爹前些日子新得了东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就想着借口送画给阿宓,亲自入宫一趟。
我的马车到了宫门口,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住了,说我没有令牌,若要入宫得先通报。于是我亲自下了马车,托守宫门的士兵给内宫递个口信儿,就说是崔相公家的大姑娘来给和嘉公主送画。谁知,一听我是崔家的女儿,又是皇后的侄女,干脆不用通传,直接放了我进去。
从宫门口到凤仪宫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关于这些深宫秘事我该如何开口问姑母?想来,我只有弄清楚这尘封了十数年的真相,才能看清楚如今的局势吧。
我本想着先去正殿见姑母,好解答心中的疑虑,再去瑶光殿送画卷,谁曾想,阿宓竟然也在正殿。
见我来了,她放下手中正在绣的花样儿,还不等我卸下披风,就过来要拉我往外跑,说是要带我去瑶光殿看陛下新赠予她的一副苏绣屏风,还说近日来对女红刺绣十分有兴趣。
可我此番入宫,根本无意听她说这些,又不好让她看出来我有心事,只好一直陪着笑脸,我又趁阿宓不注意,向姑母投去一个眼神,姑母很快就明白了我此次入宫的真实意图。
于是姑母替我解了围,道:“宓儿,放开你姐姐,先回寝殿去吧,阿娘有些话要同卿卿讲。”
阿宓这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对我说:“卿卿,待阿娘问完话,你可记得要去瑶光殿找我哦。”我点头称是。她向姑母行礼跪安后,便退了出去。
姑母见阿宓走了,就让人关上了殿门,又对王娘子道:“让他们去外边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待王娘子出去后,姑母才开口:“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啊?”
“是顾恺之的《女史箴图》。臣女看着这画堪称珍品,特来送给公主品鉴。”
“行了,你今日要是真的来送什么画的,那才是见了鬼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姑母的眼睛。
于是,我也不再遮掩,直接问出了一直困扰我多年的疑问:“既然姑母都看出来了,臣女也就开门见山了。嗯……您觉得当年贞懿贵妃母子双亡,真是如宫中传闻是仁敬皇后做的吗?还是说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是如今才露出破绽呢?”
“小丫头片子,从前是本宫小瞧你了,不愧是身上流着我崔氏血脉的孩子。”姑母的语气,反讽中带着些许赞赏的意味。
姑母这番话,让我不免有些难堪,我只好赔罪道:“让姑母见笑了。”
“无妨。丫头啊,凡事做到心中有数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你知道吗?先皇后生前宽待后宫,对本宫也是姐妹相待,她本不该是那样的下场。但在这宫中为人处事,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己和身后的家族,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明白吗?”姑母虽未正面回答,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或许早在十几年前,姑母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因为大势所趋,身不由己,与其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揭发真凶,满盘皆输,还不如明哲保身,远离纷争。
想来这宫中数十载,尊贵如姑母,日子也是如履薄冰。
“臣女明白了。”我抬头注视着姑母,又说,“公主还等着呢,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姑母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和七哥儿最近还有来往吗?”
“他前几日还约了我去看马球会。”我如实交代。
“以前的事情,七哥儿未必知道,你不要同他提起。”姑母嘱咐我道。
我知道姑母的顾虑,点了点头道:“您放心,卿卿明白的。”
第二日晨起,我方梳洗更衣完毕,一个女使就匆匆的跑进来,说是七皇子找我,已经在崔府门口了。
我赶忙披上披风往外走,毕竟人家是皇子,既然来了,我总不敢不顾君臣之礼让他久等。
到了门口,他还在踱步着,八成是没注意到我出来了,我只好走近些喊他道:“阿澈!”
他立马回过神来,神采奕奕地向我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匹骏马。
“前些日子禁苑围猎,父皇新赏了我这匹大宛国的汗血宝马,我看你这些日子闷得慌,想着带你出城转转,南山怎么样?”他满面春风地看着我,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得意——这马是陛下送给他的。
我看他这样子是半点心事也没有,倒不如答应他出城,路上也好再点点他。
“既然您七皇子都发话了,臣女岂敢拂了您的面子?去就去。”我爽快答应了。
他向我伸出手,狡黠一笑。
“来。”
“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你骑一匹马吧?”我惊讶道。
“你又不会骑马,一会儿非得摔下来!我是在保护你好吗?”他强行解释道。
呵,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我才不会相信他的目的这么单纯呢!再说了,他竟然觉得我不会骑马?!
说起来,我的骑术全是崔煜教的。崔煜是崔家三郎,我们二房的独子,是阿爹阿娘唯一的儿子,也是我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哥哥。
我还没入宫伴读时,崔煜那个家伙日日拉着我骑马射箭什么的,当初我是百般抗拒,现在想来倒要感谢他。
可是后来因为我总是不能让他满意(但从马上掉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也就懒得费工夫了,朽木不可雕也!
“我?不会骑马?你放心好了,我的骑术是我哥手把手教的!你知道我哥是谁吗?我哥是崔煜!你知道崔煜是谁吗?啊?”我非要跟他争个高低。
“崔煜?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做了南衙禁军副统领、名遍上京城的美男子崔三郎?没想到小崔将军还有你这么个傻妹妹啊?哈哈哈哈哈……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哈哈哈……”
???
他什么意思?我不配做崔煜的妹妹?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来劲了,今日断不能让他小瞧了去!我的骑术虽然不够好,但面子上不能输!
“还不快给我弄匹马来!”我转身呵斥在门口的小厮。哎,真是不识眼色!
过了一会儿,那小厮就牵了匹白马来,这是崔煜的马,他今日入宫当差,这匹马就归我咯!
我迅速上马,回头看了萧澈一眼,趁他不注意,立刻就驾马冲了出去。
然后我就听见他在后面急切地喊我,真解气!
我在前面跑,他在后边追。可到底是我骑术不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他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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