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样一个小拖油瓶,冯亮无法回去找自己的弟弟和母亲——既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也无法向他们解释这个病恹恹的少女是怎么回事。
冯亮也没有带小木去外科拆除嘴上的铁丝。小木的模样一看就经受过非人的摧残,出于使命感,医生或者护士必定会报警,那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思来想去,冯亮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家。
不是在凤仙的家,而是他从小长大,父母和冯远仍在居住的家。离医院不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可以回去。
这是一个上了年头的小区。父母为了省钱,一直没把旧窗户换成推拉式的铝合金窗户,脏兮兮的楼道里贴满了小广告,狭窄的楼梯间,家家户户的防盗门生了锈,落了灰。
但前所未见的建筑建构仍然让小木惊奇地瞪大了眼。
“吱呀——”
拉开防盗门,生锈的门轴发出苍老的哀鸣。冯亮皱皱眉,暗自埋怨父亲有些不讲究,但想到病床上的冯远已经让老两口疲惫不已,他便再也生不出埋怨的心思,让开门:“请进。”
小木走进房间,好奇地看着家里的摆设——已经用了很多年的餐桌,木沙发和落了一层灰尘的电视机,看起来很华丽实际上很便宜的玻璃吊灯……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
脱掉了沾满泥土和血迹的T恤,冯亮赤着上身,躺倒在沙发上,舒服地呻吟一声。
小木局促不安的玩弄着手指头,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比利从背包里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四周:“头儿,这是哪儿?”
“我爸妈家。”冯亮说着,感到无边的倦意涌了上来。他强撑着站起身,正想去洗个澡,看到门口窘迫不安的小木木时,不得不停下脚步,安慰道:“别怕,就当自己家。要洗个澡吗?”
小木木愣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她已经有两年多没洗澡了,身体和地牢里腐败的稻草散发着同样的味道。
跟着冯亮走进卫生间,小木木听着冯亮讲解如何使用热水器和莲蓬头,觉得十分神奇,惊叹不已。
“慢慢洗,不着急,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可以用。”冯亮温柔地笑笑,离开了卫生间。
比利正等在外面,一双诡异的眼球滴溜溜的转着,压低了声音问道:“头儿,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小娘皮带回来?”
“别那么叫她,不礼貌。”冯亮皱皱眉,走进了副卧。
不大的房间里有一张电脑桌,一台有些旧的电脑,和一张上下铺的床。
小时候,他和冯远都会一起在桌子上写作业,抢着玩电脑。
当初为了争夺睡上铺的权利,兄弟俩吵得快要打起来——小男孩总觉得睡在上铺十分有趣,而且不用下地关灯,还能命令下铺的人帮自己拿东西。
最终以哥俩被父亲揍了一顿而告终,与此同时,身为哥哥,冯亮被迫“自愿”把睡上铺的权利让给了弟弟。
“小兔崽子。”冯亮笑着,看到上铺已经堆满了衣服和书,下铺却叠着整整齐齐的被子。
自己上高中以后就一直在凤仙住宿,冯远从那时候起就开始趁机抢占了下铺。时间长了,大家都会意识到睡上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冯亮坐在床上,倚着被子躺下。他看着床边的比利,笑道:“你知道吗,我妈怀孕的时候,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妹妹。”
比利耸耸肩:“男孩大多如此。我母亲在做木偶的时候,我也一直希望她能多做一些穿漂亮裙子的妹妹。”
摇摇头,冯亮盯着上铺的床板,喃喃道:“那会儿,我只是想如果爸妈再生一个女孩子的话,一定不会跟我抢玩具。女生不都喜欢洋娃娃什么的吗?这样,我的小汽车,奥特曼和变形金刚就能保住咯!”
比利发出尴尬的尖利笑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他自己就是一个玩具。
“你去衣柜里帮小木木找几件合适的衣服。”冯亮也没有留恋方才的话题,“我弟弟前几年的衣服她应该能穿,这种天气,T恤和运动裤就好,有几双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的鞋应该也还在,凑乎用吧。”
比利点点头,转身欲走。
“找归找,别把衣柜翻乱!”冯亮喊了一句,侧身躺下,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太虚弱了,许久无人躺过的舒适床铺像是一个粘人的小妖精,诱惑着冯亮,勾引着冯亮,让他迫不及待的进入了梦乡。
睡一会儿。他想着,意识渐渐模糊。
就一会儿。
……
将身上积攒许久的污垢用力清洗掉,小木木关掉喷头,在热腾腾的水汽中闭上双眼,感受着久违的舒适。
或许被那个男人掳走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她想着,拿起冯亮为她准备的浴巾——那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布料,手感好极了。
擦净身上的水,小木小心翼翼推开卫生间的门,探出头去。
“你可算出来啦!”
门后藏着的比利忽然出声,吓了小木一大跳。
她用浴巾惊恐的护住身体,贴着墙,紧张地看着这个小怪物。
“我对你没兴趣!我可是木偶!”比利不耐烦地说着,对于这个可能跟自己争宠的小娘皮全无好感。他指了指旁边堆着的衣服,“头儿给你准备的,穿上吧。”
说完,比利扭头去了客厅,开始摆弄那台许久不曾打开的电视机。
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一条运动裤。
没有内衣——一个木偶显然不会穿那种东西,也从没注意过人类会穿什么。
小木套上T恤和运动裤,这是冯远十三、四岁时穿的衣服,长短正好,却显得有些宽大。
长期的囚禁和糟糕的饮食,让小木瘦的像一把柴火,已经十七岁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胸部也没有任何的曲线。
但肥大的衣服已经足以让小木欣喜不已——T恤上画着的好看的图案和舒适的牛仔裤,都让小木十分喜爱。她走进冯亮的房间,想要对冯亮道谢,却看到冯亮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一定很累了……小木想着,在冯亮身边蹲下,看着他的睡颜。
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好的,但一定很不好受。
冯亮还赤着上身,小木从上铺取下一条毯子,小心翼翼披在他身上,眼睛眯成两轮小小的月牙。
我该走了,让他睡个好觉……如是想着,小木正要离开,床上的冯亮身体忽然开始抖动。
“?”小木停下脚步,看着睡梦中的冯亮。
他的身体抽搐着,面色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奇怪声音,嘴角有白沫吐出。
小木被吓到了,想要呼救却无法开口出声,只能按住冯亮的身体,手忙脚乱地拿过一条枕巾塞进冯亮嘴里,防止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冯亮抽搐着,双手开始胡乱挥舞,好几拳重重砸在小木的身上,小木却躲都不躲,直勾勾盯着冯亮的咽喉。
在冯亮的喉咙处,渐渐浮现出一个紫红色的手印。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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