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不论什么地方,这四个字多半都概括了一年中最好的时间。

春光锦绣,日头温和而明媚,古树的树皮泛着淡青色,花苞在枝头跃跃欲试,和用术法强行留住的花枝不同,这是他们真正的好时节。

早梅报春,鹅黄朱砂开的一片遗世独立,而当东风吹起,落梅若纸片似的洒落而下的时候,桃李已经准备争容斗艳了。

千树丝绦万树花,殷勤谢东风。

“唉,”少女忍不住出了口,将尺子从头顶上拿了下来,“还真的长高了啊。”

已经二百多岁了,真是争分夺秒抓紧最后的机会也要长高一些啊你江白露,她对自己说,她的个子在同龄女孩本来就已经偏高,现在貌似有点过头了,梁枫前日里提起说是不是再过几年他就完全可以平视她了,然后是不是再过几年,他就得仰视她了,江白露觉得还是不会的。

没有那么夸张,真的没有那么夸张。

“其实也挺好的。”梁枫表示他并没有什么接受不能的意思,您随便长,这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事情。

总而言之最糟糕的事情就是去年准备的礼服一概不能穿了,江白露可惜了它们一秒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安置的办法来,梁枫将三套衣裳叠了放了起来,出了口气感叹了一句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事情永远计划不如变化快呢。

江白露表达了一会愧疚,捡起首饰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她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只是觉得细巧的可爱,有双龙戏水,有彩凤衔珠,金银被锻的薄如蝉翼,好看的很。

江白露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事情,她年少的时候上元夜,有人拿了一个竹架子,上面夹满了金属丝勾的蝴蝶夹子,缀着些粗劣的珠子,若是走起来,翅膀会一颤一颤的。

卖货郎身边围了一圈小女孩,二弟挤进去给江白露买了两个,江白露叫他再排一轮给江棠舟买两个回来,她拿着两只夹子站在远处看着幼弟又挤了进去,自从那次他失散又被江白露找回来之后,就黏的自己的长姊紧,棠舟家里给的负担重,多半都在进学或者和人来往,也没得时间陪这两个熊孩子胡闹。

江白露想着,看着一个小女孩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夜色中焰火下溢彩流光的蝴蝶夹子,“怎么了,和家人走散了吗?”路人问道。

“我家人都在幽天死掉了。”女孩平静地答道。

路人露出了惋惜而歉疚的神情,快步走了。

江白露将手中的夹子放在了女孩的面前,“诺,送你一个。”

“为什么?”女孩问道。

“因为今天是节日啊。”江白露轻声说,“不同寻常的日子里肯定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是吧。”

“这样吗?”女孩问道,低下头去看夹子又移开了目光。

眼前的少女虽然穿的朴素,但是却一眼能看出来不是什么平凡的布料,身上有种古怪的平和疏淡的气质,让周围似乎都安静如深海。

“是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次过节摔断了腿,然后就发誓以后过节肯定要破财消灾。”少女笑着说。

“姐,你什么时候摔断过腿了。”走在路上的时候二弟问道。

“唉,没摔断过吗,”江白露偏着头想了想,“谁还记得那么多年的事情啊。”

“老妈说这种事情不能随便说,搞不好会言灵的。”二弟说。

“嗯,”江白露想了想,“那也挺好的。”

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每顿饭都有人送到面前,江白露描述了一下美好的前景,二弟表示姐姐你开心就好。

“如果你连胳膊一起摔断,还会有人给你喂饭呢。”二弟表示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江白露觉得有道理,但是她感觉她一般情况下搞不出这种问题,所以无需担心,也没什么好策划的。

“姐姐你这个人很奇怪啊,看上去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二弟看着天边绽开的彩色烟花,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人群熙攘,热闹非凡,“其实还是会在乎一点什么吧。”

“我是真的觉得腿摔断了只要还能接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接不起来也不能就此放弃活着。”江白露打了个哈欠,“总而言之,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弟名钰明,江钰明才真的是梁枫需要仰视的人,大概是江家的传统,他们都高,除了棠舟还算是个绝世美女的正常身高,其他人都明显在同龄人平均值往上不少。

江钰明无疑对姐夫没那么满意,但是轮不到他来发表满不满意,也只能看着。

封后的流程上来说,天帝要先上门提亲,这一次上门倒是没有上次那么鸡飞狗跳墙,大家都在盘算着自己能不能抓紧时间再多写两行遗书这种事情。

江钰明虽是幼子,但也已入伍,有了个小军官干着锻炼,因此好歹有着一官半职傍身,能看一眼自己这位姐夫长得什么样子。

和天帝像,和梁栋也像,这是他的第一反应,然而马上他就感觉出,是不同的,相当不同。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