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与老天帝交好,他幼时也有不少时候和梁栋玩耍,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个任务,毕竟就不说护弟弟如命的公主大人,就是侍卫们的目光,足够他死一百万次了,他和梁枫只遥遥见过两面,即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那个瘦弱的恶名昭著的孩子被迫坐在一片和和美美里,身边寸草不生。
江钰明有件事记得颇为清楚,那就是梁枫会偷吃的,他还很少见到过有人会在宴席上设法偷偷拿一点食物藏在袖子里的事情,然而梁枫在那次宴会上在人们吃完开始高谈阔论的时候偷剩下的残羹冷炙,藏起来,人们都说他天生坏种,生性恶劣,大概如此。
江钰明却一直没有喊出来那个家伙在偷吃的这件事,因为好像这个孩子面前一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直到这句话被另外一个世家子弟喊出来。
白发的孩子跪在所有人的前面,额头触碰到地板地来忏悔,作出了这种丢人的丑事,自然以后他也前往的宴会里就再也没有这位天帝长子的出现了。
而如今他坐在江家宴会的中心,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陪侍着他的情绪,年轻的天帝依旧瘦弱且苍白,然而江钰明却觉得那双异色的双瞳没有从前那样的荆棘丛生。
或者说,荆棘之上,盛开了繁花。
梁枫生的很好看,老帝后俊男美女,生出的孩子自然不会差,气色虽然差了些,但是没来由的有种萧瑟病态的美感,好似文人们那扭曲的审美爱的病梅瘦骨。
江元帅说着自己的女儿不成器,配不上天帝的时候,白发的青年垂下眸子看着杯子,轻声说,“白露很好。”
江钰明觉得他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有几分自豪似的。
他承认自己其实早对这位天帝有所改观,从履职上来说,梁枫可谓是无可挑剔,强悍而能干,人们预期中可以浑水摸鱼的混乱并没有出现,与之相反,一切都井然有序,按部就班,精密地如同榫卯互相咬合,天衣无缝。
神仙的骨子里是崇拜强者的,江钰明也不例外。
不论梁枫有着什么样的过往,至少他足够强大,能够年纪轻轻地镇住这九重天的天帝本来就不多,更不要说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登上帝位的了。
梁枫不饮酒,大多数的食物他推说服药忌口也不曾动过,江元帅听说天帝的病是真的,自打去年登基之后就好好坏坏的,一直也没什么大事也同样没有起色,他倒是也很少因病不朝。
梁枫不朝的日子除非病的起不来床,否则他是不会容许自己躺在床上的,而他病到那种程度也不过是刚登基时一次,新年的一次。
新年的那次他病的颇重,咯血,发烧,最严重的时候昏迷了一阵子,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痛的,浑浑噩噩地只想有力气了就死掉算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江白露坐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书,看得颇为入迷,津津有味,“陛下醒了。”她合上了书,梁枫看到书签上拴着的水蓝色流苏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彩。
“事实证明,我们的新侍卫队长很能干,”江白露笑着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还能接着睡。”
真是够没心没肺的,这女人,梁枫想。
他从一边拿过杯子来,慢慢地喝着水,看清了江白露手中的那本书的名字,《水经注》。
是讲九重天上的河川云海的,梁枫曾经颇为喜欢那本书,他是死也不会承认因为里面插图比较多的。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来的。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泼洒而入,冬日里的太阳格外温暖,梁枫抬起手,看见墙壁上投下了黑色的影子。
江白露将书本放在了一边,准备给他拿些药物和食物过来,他半坐起来身子,感觉入骨的陈年病痛似乎被这阳光能烤出几分来似的。
他当然清楚他病到昏迷这件事有多危险,这诺大的一个宫城里想让他死掉的人太多了,谁又知道江白露是怎么把事情平定下来的呢。
江白露发誓她只是充分信任了他们挑选的新侍卫长而已。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江白露轻快地说,“看来挑选他是件很明智的事情呢。”
她一点也不害怕,就好像是他不过感冒了,睡了长长的一觉而已。
虽然早知道她不是那种因为这种事就会惊慌失措的人,梁枫想,但还是觉得这个家伙非常人啊。
江白露端着医生配的药和食物回来了,然后坐在了一边继续愉快地看着她的书,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串串文字和图画,专注而轻松。
“今天几号了?”梁枫问道,他嗓子还是痛,声音只能尽量的放低。
“初二,”江白露笑着说,“初五才出了年,没事还赶得上。”
“错过了初一还有十五。”少女轻飘地说,白发的青年想了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是啊。”
过了初一还有十五,就算新年没有赶上,将来还有清明端午呢,无需介意,梁枫对自己说,在病痛中想的什么有力气了就去自杀之类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他会挣扎到最后一刻的,直到迫不得已,再也无计可施的时候,他才会迎接死亡的到来。
定然如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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