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娘笑盈盈地转身道:“好使,怎么不好使?就因为太好使了,里头铜多,铜匠铺子敛了去做铜器,一反手几十倍的利呢。官价两千文兑一两,你去钱庄,顶多兑出一千二百文。小户人家没银子,钱这么贵,缴起赋来,吃亏死了!”裕隆帝先前还笑着听,听到这里,渐渐就没了笑容,推推碗就站起身,对刘统勋道:“赏她!”
刘统勋不言声过去,轻轻将十五两一锭京锞放在瓷盖上,裕隆帝朝目瞪口呆的女人看一眼,一笑便离开了,旁边几个装扮成闲人的侍卫也暗自遥遥尾随着。
“主子好兴致。”傅恒一边跟着裕隆帝走,一边笑道:“这早晚了还出来走动。老佛爷知道了又该说奴才们不是了。”裕隆帝笑道:“这回已经禀了太后,明天早起就要离京,今晚宿李卫家!”傅恒不禁一愣,竟站住了脚,“去河南?不是说过了端午么?”
裕隆帝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兵不厌诈嘛。日子久了,走了风声,去沛梁就只能逛相国寺耍子了——他们下头诓上头那一套,你还不知道?”傅恒迟疑了一下,说道:“去李卫家得走棋盘街那边。这前头是鲜花深处巷口。”裕隆帝小声道:“去看看十四叔……”
傅恒没再言声,跟着裕隆帝缓缓而行。“十四叔”,是天熙帝的第十四个儿子允禵,是天正帝唯一的同母弟弟。
天熙帝晚年太子陈胤?昏乱失位,诸王趁机群起争位。陈允禵和八皇子陈允禩、九皇子陈允禟、十皇子陈允阿混到了一处,成了“八皇子党”的中坚力量。
民间甚至传言,天熙帝原意是由陈允禵接位,是前上书房大臣龙科多私自将遗诏中“传位十四子”改为“传位于四子”,才有了天正帝登极大宝。
如今裕隆帝登极后,在颁发“政尚宽大”明诏的当天,就传旨“撤去十四叔、九叔住处高墙圈禁,允许在宅旁散步走动”。
刘统勋在前头引路,用手指道:“万岁,前头就是十四府了。”
“唔,”裕隆帝神色恍惚地望了一眼,只见黑魅魅的院墙足有丈五高,原来的五楹倒厦门虽然还保留着,但迎门一道高墙垒成弧形,连门前大石狮子也包了进去,只在仪门旁留了四尺宽一个小口儿,由内务府、宗人府会同把守。栅门一关,严实得像铁桶似的。
几个人刚走近西瓜灯下,那边守门的早已看见,厉声喝道:“什么人?站住!”说着两名笔帖式打扮的人过来,觑着眼一瞧,脸上立刻绽了笑容:“哟——傅六爷!小人给您请安了!爷也不嫌天黑,就这么抄着步子走来了!”“什么富六爷穷七爷……”傅恒说道:“快点开门。皇上御驾来了,要见陈允禵!”
那两个笔帖式吓了一跳,张眼望望傅恒身后的裕隆帝,慌忙趴在地上磕了不计其数的头,紧跑几步,一阵钥匙叮当,“咣”地一声,铁栅门被拉开。
裕隆帝一进门,问道:“十四爷没睡吧?”两人连连躬身回道:“回皇上话,十四爷见天都是四更入睡。这几日身子骨儿不好,只怕这会儿躺在炕上养神呢!”
“你们前头带路。”裕隆帝说着便往里走,回身道:“刘统勋留在门口。”两个笔帖式挑着灯在前头引路。进了朱漆剥落的二门,那院里更黑得难走。
满院里青蒿、野艾长得有半人高,在晚冬的夜风中簌簌抖动。
远处在昏暗的西瓜灯下站着几个老太监,屋里一盏青油灯幽幽放着冷森森的,裕隆帝见此情景,忽地想起自己小时候曾到这里,十四叔蹲在台阶前蒙了眼睛,和自己“捉瞎蒙”玩。心里一阵凄凉,紧走几步进了屋子,轻声叫道“十四叔。”
陈允禵脸朝里睡着,没有应声。
傅恒在旁柔声说道:“十四爷,皇上来看你了。”
“皇上,……看我?”陈允禵喉头咕哝了一声,翻身坐起来。
傅恒还没有见过这位王爷,灯下瞧去,五十出头年纪,半苍的发辫蓬乱着,脸色苍白形容惟悴,仿佛过世了的怡亲王陈允祥,只刻板些,炯炯双眸隐在刷子似的眉毛下,灯影里幽幽放光。
目前还在世的老三辈亲王,凡是见了裕隆帝都诚惶诚恐,这个罪人居然稳坐不动,一脸的麻木冷漠,傅恒心下不禁骇然。
半晌,才听陈允禵说道:“皇上,是来赐陀罗经被的吧?”
裕隆帝近前一步,躬身施了半礼,说道:“十四叔,你误会得深了。明儿我要出京巡视,十四叔也要走出这牢笼,怕请安来迟不恭,特地来瞧瞧十四叔。您身子骨儿还好?”
“无所谓好不好。”陈允禵冷冷说道,“皇上真是太关心了。可惜呀!哀莫大于心死,我如今已是枯木槁灰,放不放也无所谓。当初封这院子的,是你父亲。也在这屋对我说,我犯了谋逆罪,从轻圈禁。我说既是谋逆,是逢赦不赦的十恶罪,我情愿凌迟。可他说‘我不肯落个杀弟的名声’!这是他撂下的最后一句话,我们兄弟从此就天各一方了……”他的语调变得沉重起来,“……如今新皇上又来了,十四叔还是那句活,秉国法处置就是,我允禵若皱一皱眉头,不是真男子!”
裕隆帝凝视着这位倔强傲岸的皇叔,久久才叹道:“父亲和叔叔们的事,责任不在我。我既没有笼络叔叔的意思,也不能说父亲不对……”
这场谈话最终还是草草收场了,陈允禵的态度不温不火,甚至直接赶人,气得傅恒差点要拔刀砍他,却被裕隆帝拦住了,裕隆帝说:“十四叔今日心情不好,我下次再来看您……”说完就拉着傅恒等人离开。
陈允禵幽幽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良久之后才搓了搓脸,发出一声悠然长叹。
裕隆帝闷闷不乐地回到宫中,换上御前的常服,正准备喝点茶水,忽然就见已经有人端上温好的奶茶来。
一见对方是个妙龄女子,生得一副富贵相,不由得出声问道:“你是哪家的秀女?”
“小女是荣府贾氏之女,十三岁入宫,至今已有五年了。”
裕隆帝见这少女十八九岁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丽人,不由得心情愉悦了几分。
“可有名号?”
“家中取名元春。”
“元春…初春之景,好名字。”裕隆帝点了点头。
“今晚你便留下来伺候罢。”裕隆帝喝了奶茶,轻声说。
贾元春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皇上这是……对自己有点意思了?
“是…”
“来,为朕宽衣。”
贾元春赶忙上前,按照以前做女史时所学的,一步一步将裕隆帝的贴身衣物卸下,随后又服侍裕隆帝沐浴,作为皇帝,裕隆帝可以做到每日都能沐浴这样的奢华行为。
这之后贾元春就一直在裕隆帝左右服侍着,期间裕隆帝也不时问一些问题,贾元春也照实回答了。
“走罢,该安歇了。”裕隆帝起身,露出精壮的身躯来,贾元春不敢多看,红着脸替裕隆帝擦拭干净。
裕隆帝换好睡服,趁着贾元春不注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贾元春一声惊呼:“皇上!”
“别说话,跟着朕走……”
贾元春便不再作声了,像只小鹌鹑一般缩在对方怀里,任由对方摆弄着自己。
“嗯……”
等到自己回过神来,贾元春早已经浑身无力,这时候她才敢抬起头来打量对方。
“你不必怕,朕又不是妖魔鬼怪…”裕隆帝看着她无所适从的模样,意外的觉得她很可爱,不由得出言安慰了她一番。
“奴婢不敢…只是觉得皇上好看。”贾元春在宫里待了几年,本来以为再没有见到皇帝的可能,没想到如今竟然这样戏剧性地被宠幸了,虽然有点疼,但是得偿所愿了。
“荣府竟还有你这样的佳人,实属难得。”裕隆帝将贾元春那丰盈的娇躯揽进怀中,细细感受着佳人初次受宠之后的美妙。
“都是皇上抬举…”贾元春乖巧地说。
“朕还有好些问题想问你,你可要为朕答疑解惑啊…”
“皇上尽管问…只要是奴婢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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