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娟和装甲兵司令部的另一个女同志轮流到医院照看齐老爷子,每天回来的时候,林美娟都要和刘秀玲讲讲老爷子的病情。这天回来的时候,刘秀玲发现平时总是笑靥如花,亲切可爱的林美娟,竟红肿着眼圈,见了自己也是态度冷冷的,刘秀玲不用问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她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荷包,一边给林美娟看一边说:“你不是想和我学绣荷包吗?你先看看我绣得怎么样?”
林美娟没有接过来,只是瞥了一眼,冷着脸没有说话。
刘秀玲却端详着自己的荷包说:“它是俺的宝,俺得揣它一辈子。”
林美娟听了心头一震,侧过脸来看她手中的荷包,上边细针密线绣成的齐志刚人像,虽然不是那么逼真,但是仍然清晰得可以认出来是谁,不由地对眼前的这位嫂子充满了敬意。
刘秀玲这时才切入了正题,说:“俺说他了。”俩人都知道这个“他”说的是李红军,只听刘秀玲说,“俺说,你这么聪明的人儿,怎么喝了一肚子的面糊糊?满脑子都是歪的斜的,这让俺妹美娟怎么想?赶紧把你的歪心思收回去,不然的话,就是俺家志刚知道了也不会答应。俺这么一说,他当时就不敢有歪心思了,这俺当时就看出来了。”
林美娟低着头没有说话,但是她深深地为如此大气,如此无私,如此体贴的嫂子所感动,为自己的小心眼和曾有过的怨气感到羞愧。
刘秀玲见她不说话,继续劝解说:“妹儿啊,你得知道。他和志刚都是枪林弹雨一起走过来的,是多少年的生死战友,那比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还要亲。志刚没有了,这对他得是多大的闪失啊,他难受,变糊涂了,你得懂得他的心。现在他不再胡思乱想了,你就别再恼他了,行不?”
见林美娟噙着眼泪不说话,刘秀玲便捅了她一下,逼问道:“俺说了这一大堆,你都听见没有?”
林美娟像个小妹妹似的红着脸声音细小地说:“听见了。”
油库的战斗结束后,李红军和刘福来碰了一下情况,知道在小山岗扔下枪逃跑的那个人是昆子,已经当场被抓住,押回公安局去审问,另一个敌人是潜藏在BJ的特务头子周瑞卿,已被当场击毙,加上已经被李红军扎死的廖斌,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李红军将战斗结果向司令员许光达进行了汇报,这位指挥过成百上千大小规模战斗的司令员静静地听着,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好,你们辛苦了。”看得出来,他心里是十分高兴的。而奥洛福和列别杰夫听到了这个消息,尤其是听到廖斌已经被处死的消息,俩人都兴奋异常,从满洲里到BJ这一路上,这个廖斌制造了诸多的凶险和困难,他们都是亲身经历的,现在这个狡猾凶恶的敌人终于伏法,他们怎能不兴奋?奥洛夫当即做出决定,让列别杰夫和郭思维一起去邀请李红军,晚上和他们一起聚餐。
由于俄式的厨师已经到位,在小餐厅举行的晚宴吃的是俄式西餐,可酒却是奥洛夫和列别杰夫都喜欢的度数较高的中国白酒老白干。这顿饭等于是庆功宴,人人兴奋,放开了心怀。开始时,这两位苏联人还文质彬彬,认真了解廖斌伏法的经过,举杯祝贺这场战斗的胜利。几杯酒喝过之后,便频频向李红军敬酒,称他是“优秀的指挥官”,是“英雄”,是“未来的将军”,最后竟成了“中国的苏沃洛夫”,列别杰夫甚至走过来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搂着李红军说:“亲爱的李,你是我最好的伟大朋友,我和中国士兵学了一首歌,我要唱给你听。”说着亮开嗓子就唱了起来: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
……
列别杰夫虽然已是酒酣醉态,但是他的男中音响亮而又悦耳,引来了大家的掌声。
这顿晚宴足足干掉了两瓶老白干,散席后,两位贵宾都打着晃离开了小餐厅。李红军没他们的酒量大,虽然再三推让,还让郭思维帮着喝了好几杯,但是仍然喝得晕晕乎乎,回到宿舍倒头便睡,睡得黑天黑地,直到第二天起来还在头疼。
廖斌伏法的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到了城里的装甲兵司令部,林美娟没有片刻耽误,当即就告诉了刘秀玲,把她知道的情况详细地进行了介绍。刘秀玲静静地听着,渐渐地呼吸急促起来,双目灼灼地闪着光亮,左手下意识地伸进怀里,拿出荷包,边看边用双手抚摸着,声音颤抖着说:“志刚,你听见没有,你兄弟给你报仇了。”接着狠狠地大声嚷道,“报仇了——”然后嚎啕大哭,哭得震天彻地,把熟睡中的孩子都惊醒了,哇哇地跟着哭。林美娟知道,她心中的苦和恨都在这哭声中释放着,因此理解地没有劝解,反而是让她尽情地放声大哭,林美娟只是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着,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
刘秀玲的哭声惊动了司令部院子里的人,男同志在她的屋外站了一堆,女同志都进了屋里七嘴八舌地劝说,刘秀玲见惊动了这么多人,不好意思地急忙擦了两把眼泪,赧然地说:“丢了人了,俺好了,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忙去吧,俺该奶孩子了。”大家只得走了出去。
这几天,住在医院的齐老爷子病情有所好转,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只是左腿落地有些发软,林美娟给他买了一根拐棍,老爷子拄着拐棍,使劲地用左脚踏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似乎在向人展示,我已经是好人一个了。听说害死齐志刚的廖斌已经伏法,老爷子用拐棍在地上连戳了好几下,解气地说:“好,好,老天有眼,让他遭报了。”接着便问,“是谁把那个廖什么给弄死的?”
林美娟说:“是李红军。他俩是好战友,是他给志刚报的仇。”
老爷子点着头说:“嗯,好样的,不愧是志刚的好兄弟。”
接着就闹着要出院,嚷道:“林同志,这么多天,我已经想通了,我为我有这么个儿子感到光荣,我以后过的日子会更硬气。现在俺这病已经好了,志刚和俺家的仇也报了,俺在这医院也没啥呆头了,俺该回去了。”
林美娟百般劝说,让他再养些日子,老爷子死不同意。林美娟只得在大夫同意后,从司令部叫了一辆吉普车把他接了回来,一进门他就和刘秀玲说:“儿媳妇,俺们该走了,再给部队添麻烦,实在说不过去了。”
刘秀玲顺着老爷子的话说:“爹说的是,俺们是该回去了。”
司令部几位过来看望出院的老爷子纷纷劝说,让他们再呆些日子,老爷子说:“你们是不知道啊。俺土里刨食的农民,天天下地干活,回家做饭,整天都是围着自家房子上的烟筒转,出门一看见自家的烟筒,心里才踏实,看不见,心里就慌慌的。俺们这么多天都没见家里的烟筒了,心里惦记啊,你说是不是啊?”
一席话,说得人们都乐了。林美娟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子也必有其父,爷俩都有健谈善说的好口才。由此想到齐志刚的音容笑貌,林美娟怎么也笑不起来了。
有人把齐老爷子和刘秀玲要回家的要求,报告给在训练基地的司令员许光达,得到的答复是,现在正在研究关于齐志刚等人的重要决定,让他们再等两天。
就在两天后的早晨,李红军和刘福来各开着一辆吉普车,把齐老爷子、刘秀玲和林美娟拉到了坦克训练基地。一进大院的门,欢庆的气氛扑面而来,就看见远处宽阔的靶场中央整齐地席地坐着数百名装甲官兵,正在互相拉歌,响亮的歌声此起彼伏,场面十分火爆。
嘿啦啦啦,嘿啦啦啦,
天空出彩霞呀,
地上开红花。
中国人们力量大,
打垮了美国兵啊。
……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
他们下车从广场旁边走过时,正赶上学员们向以苏联官兵组成的教练团挑战,齐声喊着:“教练团来一个,教练团来一个。”
接着就是整齐划一的掌声,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苏联的官兵们大概已经习惯了中国官兵的这种娱乐方式,毫不示弱地在一名军官指挥下,唱起了苏联歌曲《喀秋莎》:
Расцветалияблонии груш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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ВыходиланаберегКатюша
Навысокийберег,накруто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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