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苏真人的中年修士,冷冷地注视着韩铮从容有度的脸,高手过招,只消一瞬,便可互探虚实。他当即便知道,自己在此人身上定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于是灵气一收,周围一触即发的紧张情势也随之消散不少。
只见他似有深意地看了韩铮一眼,抱拳在胸沉声道:“在下天水宗苏九然,敢问这位道友尊姓大名?”
韩铮未动,道:“无名小辈,入不得真人耳。”继而又瞧了一眼旁边缩成一团的白世敏,莞尔道:“雅宴内随处可见得道友们相互切磋,这样才能取长补短,有所进益,苏真人又何必动怒?”
苏九然面色沉了又沉,自觉被驳了面子,并未直面回答,只道:“座下劣徒让各位见笑了,苏某这便带回去好生教导了。”他刚欲转身,忽而想起什么,深深地望了玄清众人一眼,道:“奉劝玄清的诸位高徒安分自持,莫要与来路不明的人纠缠在一起,可不要搞出什么事端,污了门派清誉。”
说完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白世敏几人如丧家之犬一般,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韩铮回身,本想看看江雨归他们的情况,却没想到刚好迎上她审视警惕的目光,他多少知道江雨归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时间竟然语塞。
江雨归和徐青溪一边一个架起段君悦,摇摇晃晃地走到韩铮面前,果然,她的语气疏离了很多,面无表情道:“多谢韩公子出手相救,是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了。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师兄很快就会来拿人了,我们需得快些回去。”
韩铮欲言又止,憋了半天,道:“段公子受伤,多有不便,在下送你们回去如何?”
江雨归垂下眼睛,轻声道:“多谢韩公子,不必了。”
段君悦将她一脸的怅然若失尽数收在眼里,一时没读明白意味,不放心道:“你怎么了?”
“你闭嘴吧!”江雨归脸色一瞬间有点儿骇人。
回到落脚的客栈,虽然陈逐星并未出言怪罪,可江雨归还是自觉自动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三天,徐青溪多次寻她无果,只好投奔父亲去了。
江雨归一想到韩铮就气不打一处来,深觉他接触自己一定是目的不纯,难不成他觉得戏弄自己很有趣味?!
可旋即她又在心里自嘲了一番,觉得这一腔怒火生得好没有道理,韩公子就算真的隐藏身份,那说不定也是因为另有隐情,和她又有什么关系!简直是自作多情!好在今天已经是雅宴最后一天,过了今晚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韩公子了!
这天晚间,苏九然在云起楼大宴宾客。这一届雅宴,四大门派中就只有玄清和天水来了人,苏九然又是二代弟子,比大师兄他们高一个辈分,因此众人都以他为尊,玄清全数弟子都要前去赴宴。
岚集雅宴接近尾声,即墨江边已经灯火阑珊,只有几个大酒楼和个把客栈灯火通明,街上行人寥寥无几,看来已经都走的差不多了。
江雨归和段君悦蹲在一个顽强坚守的小吃摊边,正在往嘴里塞着烤丸子,他们趁酒席正酣时偷跑出来,反正坐在那里也是碍了苏九然的眼,席间,白世敏像和他们有世仇似的,总是凶神恶煞地往过甩眼刀,弄得他们两个浑身不自在。
何况,江雨归拿眼睛把酒席翻了个底儿掉,也没有找见韩铮的身影,她就更没有在那里熬着的必要了。
看来他真的已经走了。
他们吃的正欢,突然远远地看见东边隐隐有一小群人影攒动,待到那些人走近了,二人才看清楚,他们竟都是些破衣烂衫的普通凡人,有男有女约莫十来人的样子。
凡人来凑岚集雅宴的热闹也实属寻常,譬如旁边这位烤丸子摊主。但眼前这群人明显就不是来闲逛的,他们一个个面有惧色,其间几个妇人还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呜咽,频频拿衣袖擦着眼泪。
江雨归与段君悦对视一眼,起身上前询问:“我说,老乡们!”
她话刚出口,那群人仿佛吓了一跳,先是一愣,继而突然爆发出一阵哀求之声,“仙人啊,仙人救命啊!”
“怎么了?老乡们,慢慢说,慢慢说!”江雨归也这几声惨叫也吓了一跳,赶忙安抚道。
一名身量壮硕,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伸手挥了几下,示意大家不要慌张,人群顿时收声不少,看样子他应该是个领头的,男子代表众人向江雨归点头哈腰了一番,脸上愁云密布,颠三倒四地开口道:“回仙人,小的名唤颜三儿,我们都是东昌村的!来此是因为最近村子遭了劫难啦!这段时间,村里的孩子们接二连三的失踪,刚开始丢了几个的时候,我们还道是不是让牙子给拐了去了。可没想到,没个几天,王屠户家仨孩子都齐齐不见了,接着三姑、温娘家,现在连百户家也遭了殃了!人们都说这是中了邪,正巧神仙们在此聚会,我们便说赶来劳烦诸位,前去救命啊!”
“对,对,神仙救命啊!”待男子说完,人群又开始喧腾起来,一个女人可能正是刚才提到失了孩子的,放声哭嚎起来。
“东昌村……”江雨归惊疑地给段君悦使了个眼色,段君悦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将灵力注于双目,扫视了在场诸人一眼,而后暗暗向江雨归点点头。
江雨归既知这群村民真的只是普通凡人,稍稍放下心来,不确定道:“这,听起来像是有妖祟作怪啊!”
“是!是!仙人说的对,是有妖怪啊!”一名老妪听见赶忙喊起来,她微微有些驼背,急的手直抖,“我孙子看见啦,温娘家的二丫头,是被一群从头到脚乌黑八黢的东西给引走的,二丫头当时傻了一样,叫也不应,那不就是给鬼摄了魂去了吗!”
江雨归听到此处,脑袋里嗡一声巨响,恍惚道:“乌黑八黢?是不是穿着黑斗篷,脸上罩着一团黑雾的黑衣人?!”
“孩子,仙人问你呢,快说你看见什么了?”老妪见状从身后扒拉出个小男孩,推搡到江雨归面前,那小男孩一双大眼睛像两颗黑葡萄珠,滴流滴流转个不停,怯怯地道:“是一身黑的人拐走了二丫和小蛮哥哥!他们脸上团着黑雾,唰唰地在天上飞呢!”
是黑影!那群黑影又现身了!
江雨归心脏狂跳不止,一年前没有抓着他们,这回绝对不能放过!
段君悦也觉得热血在身体中奔腾,眼中精光直冒,道:“你怀疑他们和一年前那些……”
“不是怀疑,一定就是他们!”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再睁眼时已经目光坚定,道:“乡亲们随我来,有玄清在此,我看那些装神弄鬼的妖魔还敢造次!”
众人如见救星一般,当即就对她三拜九叩起来。
云起楼的大堂里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江雨归带着一群乞丐样的村民就这么大喇喇地闯进去,众人无不震惊错愕。
她穿过面露愠色的众人,径直走到苏九然座前,毕竟人家是东家,当着这许多门派,少不了要给他些面子的。
苏九然正左右逢源,见她过来,脸上淡然的微笑渐渐消失,他扫了一眼江雨归身后,冷着脸盯着她。
“雨归!”陈逐星坐在苏九然下座,低低叫了她一声,“你又在胡闹什么?!”
江雨归没理他,向苏九然见礼道:“禀真人,这些是东昌村民,我和二师兄在路上巧遇的。听他们说,村里近来频频出现孩童失踪事件,有目击者称,是一群可疑黑衣人将孩子们掳了去,他们知道即墨江边正在举办仙会,所以特来求救的。”
她现在觉得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再耽搁下去,没准儿又会给那些黑影子逃了。
“雨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陈逐星暗暗地瞥了苏九然一眼,想看看他到底作何表情,这一刻不安生的师妹又要搞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个不留神那便叫人笑掉大牙了。
这群村民哪里见过这架势?山呼“仙人”、“神仙”地跪倒一片,领头的颜三儿额头哐哐触地,将方才那许多话又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话音还没落,在场门派中人便已经开始稀稀拉拉地交头接耳起来。
苏九然默然地听完他的讲述,沉吟半晌,问道:“你们当真看清了?”
颜三儿忙道:“是,是!”
江雨归只想赶紧去到现场,抢了一步挡在颜三儿前面,道:“苏真人,此事关系人命,还请您尽快拿个主意。”
苏九然面露沉色,右脚尖不自觉的点了几下,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段君玉此时也已经心急如焚,道:“苏真人若不理,那我们玄清便管了此事了!那群孩童现在生死未卜,可别叫贼人跑了!在场诸位有愿意行道义的,可与我们同往!”
陈逐星当即一拍桌子,喝道:“君悦,休得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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